在经营画馆一个月左右,青芒有一次被芷落的一副美人图所吸引,他突然发现芷落画中美人所佩戴的首饰,十分特别而且好看。这个发现让青芒特意去逛了逛城中的首饰铺,经过对比他发现城里的首饰铺子大多比较陈旧,虽然很多首饰质量都很不错,但是因为款式普通加上铺面老旧,所以生意基本都是各家平分秋色,还没有一家铺子能独占鳌头。青芒试着把芷落画上的首饰临摹下来,然后找了老银匠精心打造,做出一套银饰放在画馆中做装饰。结果这套原本只是作为摆设的银饰,竟然比画作更受欢迎,开始的时候小二如何也不肯卖,可来了一位小姐,最终以二十两黄金的价格硬是将这套成本只有二两银子不到的首饰高价买走。青芒想了几日,等芷落再来画馆的时候,将此事详细汇报,并且对她建议,将画馆改作银楼,改卖单独设计的金银首饰。
芷落听完还觉得不可思议,那副画上的首饰不过是自己随手一画,结果竟然比整幅画还抢手,如此说来青芒的提议的确可以一试。作为女子,她也喜欢首饰装扮,之前很多仕女画中的配饰,全都是她自己创作的。青芒将那位老银匠请来店中,又请芷落天马行空的画了几幅样稿,老银匠看到芷落的画样啧啧称奇,立刻说这位画师于金银配饰一道颇有天赋,许多的构思巧妙而独特,是现在市面上大众的首饰所无法比拟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就这样,芷落的画廊在开了三个月之后改成了一间名为“独一无二”的首饰铺。这里的首饰,全部都是芷落亲手所绘,而且每样只做一件,做完之后连同原稿一并付之一炬,世间绝无第二件相同的。青芒将店铺布置的雅致特别,从之前画廊的画作中挑了好的来布置,整个小二楼古色古香,透着墨香纸香,并无半点金银俗气之感。
因为是之前的画馆所改,便并未大张旗鼓的开业,只是开着门等客。但这样一家有品位又有特点的银楼,在这热闹的中街上根本藏也藏不住,但凡进去的客人,没有一个会空手离开。而青芒也定了不少的奇怪规矩,比如说逢初一十五不开门,逢阴天落雨不开门,逢客人不识货不售卖,逢讨价还价请出去等等。青桃一直担心哥哥给铺子立了这样多的规矩,恐怕耽误了生意,影响了公主的心情,谁知恰恰相反,随着这家铺子稀奇古怪的规定越来越多,铺子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因为来的客人太多,青芒干脆每日里限定入店的人数,一日只接待客人六十名,于是早早起来派下人排队的景象便成了中街上一道特殊的风景。
城中的几家银楼的掌柜也曾想联合起来,通过降价等方式抵抗青芒经营的铺子,但是却成效甚微,只能红着眼睛看这家铺子如日中天,不到半年便名满阙安成,成了首屈一指的银楼。自从铺子开始人满为患的时候,芷落便再也没有去过铺子里,只是在家画好图样让梅儿交给青芒。芷落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家铺子的真正主人是她,所以这间铺子对外也算十分神秘,没人知道它背后的东主是谁。
在芷落画首饰的过程中,她也发现了从前所没有体会过的开心。当她把心思全神贯注放在设计首饰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的喜欢的事。手中所画全是心中所想,并不需要太过费心,只要寥寥几笔,一件独特的首饰便跃然纸上,加上青芒也深谙绘画之道,偶尔也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添上一两笔,再经过老银匠的巧手,实在是配合默契。
这半年,每月都会收到释从军中传回来的平安家书,释初入军中时备受排挤,他驻扎在南部边境,比较偏僻,军队里除了他并无一个世家子弟。而从上至下的所有人,也都用异样而戒备的眼神看着他,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第一个月是十分难熬的,大表面上都尊称他一声参领,可是一扭头就嗤之以鼻,说他是个连死人都没见过的大少爷,竟然也跑来和他们寻开心,撑不了几天就一准儿哭着回去了。直到有一次,因为士兵的疏忽,夜里老鼠咬断了灯烛,引燃了存粮的库房,释发现之后奋不顾身冲在最前面,不顾自己被多处烧伤,救出了困在里面的五名守军,并带领大家忙到大半夜将火扑灭。经过这件事,释得到了全军上下的真心支持,他的谦逊、礼貌、正直,也终于不再被冷嘲热讽为装模作样和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好消息释都认真写在了家书中,他知道芷落看了这一切会高兴,而对于之前的那些困难和艰苦他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多提。南部边境并无大的战事,而小的摩擦冲突却不断,这几个月,释也经历了数十次小的战斗,受了些许小伤,但却快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直到真的上了战场,释才发现,从前自己在学堂中书本上学到的一切,能够直接使用的少之又少。而战场上能够用到的,全都直接、深刻甚至残忍。冬日里,释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哮喘也犯了两次,但是他坚持忍着,从来都背着人,小半年的时间,军中竟然无人发现他身患陈疾,只道边疆苦寒才总是面色惨白隐隐咳痛。
而这半年芷落过得很是舒心,一方面释那边已经站稳脚跟,从最初入伍时的一个小小参领,晋升为副统领,每月不落的家书让她大为安慰,终日里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另一方面,自己的银楼初见规模,话说青芒实在是个经商的好手,这么短的时间,铺子成了阙安成中最赚钱的银楼,他一不扩大铺面二不扩大产能,就这样维持着原状,不但整个城中的高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成了常客,就连宫中的采买内官也闻名而来,大单大单的定制是接都接不过来。至于临熙侯府内部,说来也是奇怪,原本以为会有人暗做手脚,谁知这半年来竟然都相安无事,不但没有人来捣乱,甚至沈文裕和花玉蓉还不是派人送些物品过来,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顺心的日子过得有些久了,芷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这一天,她正在房中画图,构思了两日的一件金银缠丝的镯子今日有了新的灵感,很快就能完工。刚拿起笔画了两下,梅儿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样子反倒吓了芷落一跳:“梅儿,你很少这么慌张的,怎么了?”
“公,公主,不好了,青芒大哥让人来送信,说铺子里出事了。”梅儿脸色煞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来的人就在门外,说现在铺子已经被围住了,对方扬言要拆了我们的铺子。”
芷落放了笔,叫来人进来禀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前几天售出的一个镯子,那镯子花了芷落好大的工夫,后来又加上青芒的帮助,这才完成。那是一只纯金的镯子,中间部分用美玉连接,在玉上有一个小小的机关,只要拨动机关,那镯子就会自动延展一截,成为可以成为一条项链。而那段美玉刚好变成项链坠子的部分,十分特别。因为这样的变换芷落也是第一次尝试,虽然精巧而富有心思,但是制作起来十分费劲,所以只做了这么一件。原本芷落觉得做得不是十分成熟,便想要自己留下继续研究的,但是青芒觉得这样的首饰设计世所罕见,就想放在店中做个展示,并不出售。但是那日来了一位刘员外家的小姐,一眼就看中了这镯子,非要买,青芒反复劝说这个镯子不卖,但那小姐就是不肯,撒泼打滚软磨硬泡,非要买走。青芒解释说这是试验品,并非最终成品,不能卖,经过多次协商,最后才签了字据答应让那位刘小姐借走玩赏十日,十日后归还。原本这就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得罪客人,又能保证铺子的声誉,算得上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所有人也没当回事。谁料到今天那刘家今日派人来,说小姐被镯子伤到了,正在养伤,要向店家讨一个公道,必须让店东家出来给个交代。
芷落听完起身就要出去,结果走了两步停下,回内室换了一身男装才上马车出了门。快到铺子的时候,芷落远远便下了马车,步行着来到铺子前,看一大群人将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中年男子在店门口放声大骂:“这黑心的铺子,还扬言是什么阙安城第一银楼,独一无二又品质独特。前几日从这里花五十金买了一个害人的镯子,试戴之事就伤了我家小姐的手腕,将近一尺长的伤口血淋淋的冒着鲜血,可怜我家小姐金尊玉贵却受到这样的伤害,必定是要留疤的,以后嫁人也会受到影响。我们来讨公道,这掌柜竟然推三阻四,不肯承担责任。这样的黑心店铺,我一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今天如果你家主人不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拆了你这铺子,让你们滚出阙安城。”
芷落站在人群外,看里面的青芒远远朝她摇了摇头。于是芷落绕过前院,从后门进了铺子,青桃请了哥哥过来,青芒对芷落施礼说道:“都怪青芒不好,让公主烦心。”芷落摇摇头回道:“无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