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府正厅之中灯火通明,家中众人都集中在厅上,等着沈文裕和花玉蓉的到来。“这么晚了,也不知爹爹把我们叫来有何事?”沈竺在一旁悄悄问沈筌,沈筌也摇摇头表示不知。苏柔随手拈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结果噗的一声吐了出来,皱着眉头直说酸,惹得三夫人在一旁连忙递水给她漱口。任雪琴带着沈英坐在最下首靠门的位置,正在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沈策坐在上首的位置,从容不迫的把弄着手中的酒杯。释带着芷落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人神态各异,将将坐下就听到沈文裕从外面进来,又慌忙站起来行礼。
沈文裕和花玉蓉坐下之后,让众人都坐,然后咳了两声说道:“咳咳,今夜把大家叫到这里,是有重要的事和大家商议。冬至祭祀大典上皇上对于世家子弟应征入伍之事已经颁了明旨,我们临熙候府世代深受皇恩,更应该积极响应全力支持陛下的新政。为了做这阕安城中世家的榜样,我思虑再三,已经定好了人选,今夜就是为了宣布此事才将大家集中于此的。我决定,让释儿代表临熙候府响应陛下号召入伍参军,以示忠义。”
沈文裕的话一出口,厅中的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立刻热闹起来,除了沈英母女的其他女人面上虽然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但是心中却皆欣喜若狂,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不用去参军受苦,另一方面又开始暗自琢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新的机会。只有沈英担心的看着释,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跑到沈文裕身边说道:“爹爹,三哥身体最弱了,常年都要喝药,到了冬日里更是会犯哮喘,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吃得了军营的苦呢,爹爹,求求您了,别让三哥去从军吧。”
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深感温暖,他对沈英笑了笑说道:“英儿,到三哥这会儿来,谢谢你关心三哥的身体,不过别担心,三哥不会有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沈英担心的看着释,一边走回母亲身边一边回头看释。
“释儿如此大义,能够为了临熙候府不顾自己素来体弱的事实,勇于承担这一重任,实在是所有沈家子弟的楷模。皇上此次虽然要求未婚男子出征,但是也有不少世家派出了已经成婚的儿郎。虽然我国素来重文轻武,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未来这种形势可能很快就会被颠覆。策儿、荃儿和竺儿,你们三个虽然这次不用入伍,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不加重视。”沈文裕对着沈策几个说道。
花玉蓉也只好有所表示,她站起来笑着对芷落说道:“公主定会非常心疼释儿吧,你们也是新婚没多久,按理来说让你们分开是非常不妥当的。其实策儿一直都对我说自己是嫡长子,这样的时刻应该为父分忧,替弟弟们出头,所以便要自己去,经侯爷和我多番劝说才放弃。现在世子能深明大义,为侯府有所取舍,公主在背后的支持也十分要紧,我也代表侯府众人感谢公主。我在这里也表个态,请世子放心,我们在府中一定好好照顾公主,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的,以免去世子的后顾之忧。”
释起身走到中间,对沈文裕和花玉蓉拱手说道:“芷落初来乍到,对文渊国的一切都十分不熟悉,这几个月也一直都关在这临熙候府里,认识的人并不懂,还请父亲和大夫人多多照拂,我在军中奔波,势必无法顾及太多,也请各位夫人和兄弟姐妹对芷落多多关照,释感激不尽。”
等众人纷纷热络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公主请释千万放心之后,这场聚会便散去了,任雪琴带着沈英留在最后,等众人都走了,才来到释和芷落面前说道:“世子、公主,方才人太多了,我们不方便多说什么。在我看来,世子此时应征入伍实在不是个好选择,想来你们也知道,为了避免让大公子入伍,大夫人已经开始四处奔走为他议亲。大夫人是何等自私之人,定然是早已反复算计过的,如果这次入伍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怎么可能轮得到世子你呢?世子是个聪明人,为何会没有看出来?原本这几个公子中,只有你有最充分的理由可以免过参军,可是结果你反倒答应了他们,实在是大大的失误啊。”
芷落听完上前轻轻握住任雪琴的手,感激说道:“四夫人能对释说出这番话,就表示您是真的拿我们当亲人看待了,我替离开的婆母,也替释真心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一早就知道大夫人想尽办法让大公子避开征兵一事,也知道以文渊国的惯例,从军之路的确非常艰难,也很难出人头地。但是释的情况您也清楚,如果继续以临熙候世子的身份留在沈家,想来也很难维持长久的太平。而我,不过一个敌国的和亲公主,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或许还能给几分薄面,一旦前方战事有变,两国重新交锋,那我的身份随时都可能成为释的枷锁。我们认真商议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也许能另辟蹊径,在大家都看不上的地方建功立业,闯出一条血路来。”
芷落的话说完之后,沈英立刻有了笑模样,方才的难过马上烟消云散,拉着释的手低声说道:“哦,我说嘛,这么聪明的三哥,又如此疼爱三嫂,怎么舍得为了他们而去参军入伍。我还以为你是被大夫人给胁迫的呢,现在看来,你们早就打算好了啊。也不早告诉我,害我担心。不过三哥你放心,刚才虽然那么多人都信誓旦旦所要替你照顾好三嫂,但许多人说的都是好听的,心里可未必打算这么做。可我不一样,我和娘一定真心照顾好三嫂,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三嫂受委屈。等你成了将军,记得也要带我去参军,我要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入伍,上阵杀敌,做个女将军。”
“哈哈哈…”沈英的话逗得在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任雪琴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嗔怪到:“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哪里有侯府千金上阵杀敌的。你是个女孩子,将来迟早要嫁人,要是你上阵杀敌了,我看以后还有谁愿意娶你,哪家儿郎能镇得住一个女将军。”
“娘,真的,您等着吧,我一定要做个女将军,没人镇得住就不嫁了,做个自由自在的女子,一辈子孝顺娘,好好陪着娘。”沈英梗着脖子说道,一副大义凛然浩然正气的模样,倒是引得芷落为她鼓掌道:“英儿好样的,虽然女子未必能有成为女将军的机会,但是英儿的这份志气和不让须眉的勇气我倒是很喜欢,女子虽然外表柔弱,但是未必没有智慧没有头脑没有勇气,英儿加油,三嫂支持你!”沈英因为芷落的话而高兴起来,几个人说说笑笑离开前厅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个月的准备之期转眼就过去了,第一批入伍的世家子弟,要选在腊月底之前启程出发戍边。临行前一晚,芷落又把早已打点好的行李又一一翻检了一遍,叮嘱梅儿将之前放入箱中的狐裘取了出来,换了一件狼皮做的披风。释带了不少的书,芷落叮嘱她们在放书的藤箱里加了几粒樟脑丸,同时在最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桐油纸。贴身的中衣拿了三套,亲手做的靴子拿了五双,就连腰带都放了好几条进去。释坐在灯下,看着芷落不停往木箱中放东西,又不停从里面拿出来换成她认为更好的,一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这些行李依然还是不能让芷落满意。释忍不住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到床边让她坐下道:“落儿,我看你已经忙碌了一个晚上了,早几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怎么又需要重新整理了呢?我心疼你,怕你累坏了。”
“释哥哥,那两天天气尚好,所以就给你带了一些常规的御寒衣物,可是这两日突然冷的紧,我担心到了边关会更加苦寒,所以还是需要重新整理收拾一番,之前太薄的太少的,都要加厚加多。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来,我十分担心,坐下来就会心慌,索性忙起来反倒好些。释哥哥,我有些后悔了,后悔答应你,后悔答应他们,我实在不舍得你走。”芷落说着说着抽泣起来。
释见状连忙抱住芷落安慰道:“落儿莫要伤心,我一到地方就会立刻写家书回来向你报平安,你给我些时间,暂且忍耐两年,我在军中一定尽快站稳脚跟,只要到了一定的官职,就可以让家属随军,到时我就接你跟我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你担心我,我更不放心你,这个临熙候府,表面看起来和乐平静,实际上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我怕你应付不过来。对了落儿,上次千菊宴后,我就请石师父替我找一个会功夫的女孩子来入府保护你,他寻了多日,终于找到了,明日一早我走之前先把她给你送来,在你身边做个丫鬟,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你和梅儿都不会武功,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比起这府中的其他人来说,除了英儿母女,我更愿意相信师父给我找的人。你自己在府中千万要当心,尤其是沈策,恐他贼心不死,等我走了说不定又会干出什么下作勾当,你没事不要出门,千万保护好自己。”见芷落答应之后,释这才放下心来,夫妻二人一夜难免,说不尽的牵挂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