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九九重阳,文渊国对重阳节是十分看中的,所以各家早早就做了准备,菊花酒和桂蜜糕乃是家家必备的吃食,讲究一些的人家,对由家中的女眷亲自动手来准备,寓意着对先祖的缅怀和对家中长辈的祝福。临熙候府因为上面也没什么长辈,所以花玉蓉是没有必要主动张罗这些的。虽然她是不用准备,但因为今年芷落过门,自己也升级做了婆婆,反倒生出要求来。早早就通过黄妈妈这些老人们,在府中四下散布挑拨,说这上秦国就是番邦外国,礼数丝毫没有文渊国周全,重阳这样重要的节日,新妇竟然对公婆毫无表示。
梅儿气鼓鼓的跑进屋子,想要把这些告诉芷落,一进门就看到芷落和释正在桌前练字。释站在芷落身后,从后面握着她的手,正在一笔一划教她写。“咦,世子公主,这是什么字啊,怎么看起来都这么奇怪,我一个也不认识呢。”梅儿凑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字,发现自己完全认不得,从小跟着公主识字,梅儿虽然不能说多有学问,但常见的字那是完全不在话下的,如今突然遇上不认识的字,便忍不住问道。
芷落微微笑了笑,扬起的嘴角满满的都是甜蜜,她一边继续写一边回道:“你也没见过吧,世子说这叫金篆体,是从南地流传过来的一种文字,看起来很有趣。”说完顿了一下,结果一处拐弯便没有收好,芷落轻叫了起来:“哎呀,这里写坏了,又白白浪费了一张纸呢。”说着就打算停下来,结果释并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只是轻轻说道:“不打紧,继续写,马上就写完了。”这几句话释说的很轻,就如同在芷落耳边低声私语一般,擦着耳朵的柔风,弄的芷落痒痒的,她不禁缩了缩脖子。结果脑袋一动,刚好碰到了释的肩膀,从梅儿的角度看起来,如同芷落依偎在释怀中一般。梅儿满肚子的火气都没有了,她不想破坏这美好的画面,所以便应承着想要退出去。
“梅儿,你进来似乎有话说,要说什么?”芷落在释的帮助下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抬头看到已经退到门口的梅儿正要转身出去,便叫住她问道。
“哦,是这么回事,院子外头的闲言闲语不少,感觉应该是大夫人有意为之。”梅儿只好停下来回禀道:“本来不像让公主操心的,但是奈何人们传的沸沸扬扬的,怕到时落到公主耳中您听了不舒服,所以还是先来说一声的好。”
芷落听了点点头道:“嗯,你说吧,大夫人又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了?”
“说,说上秦国乃是蛮荒之地,不懂礼数,连重阳节这样有意义的节日,作为新妇的公主对公婆都毫无表示,实在是有损上秦国的颜面之类的。”梅儿说起来就一脸愤愤然。
芷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释已经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然后生气道:“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非要弄出点儿事来。落儿,不要理她,随她怎么说,我们不理会就是。她也就敢在府里闹腾,这些话她也不敢到外面去瞎说,毕竟有关两国邦交的大事,她要是乱说恐怕沈文裕也饶不了她。所以只要我们不理会,她闹腾不出什么花样的。重阳那日,我带你去登高望远,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芷落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有些病弱的男人,却觉得他的身形如此高大,是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庇护。在这个诺大的临熙候府中,虽然他也一样毫无依靠,如同浮萍一般,但是他依然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力量,护着自己不害怕。“释哥哥,谢谢你护着我。”芷落最后轻轻说了一句,释拉起芷落的手说道:“落儿,以后再也不要说谢谢了,好吗?之前我对你那么不好,任由你在这个冰冷的地方独自煎熬了那么久,你不怪我,还肯原谅我接受我,我已经非常知足了。落儿,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的,所以,你没什么需要说谢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芷落笑着落下了泪,幸福的感觉有时候需要用眼泪才能言明。
梅儿一听世子这么说,心中也怒气尽消,她高兴的对芷落说道:“公主公主,咱们能出去登高真是太好了,除了陛下在的那些年,咱们已经有多少年重阳节没能出宫登高望远了。您是最喜欢桂蜜糕的,奴婢这就去为您做,还有几日才是重阳,刚刚好时间能够。”说完也不等芷落说话,扭头跑了出去,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屋子。
“落儿,还好这些年有这丫头陪着你,否则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得来。”释看着梅儿的背影对芷落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们必定不亏待她,你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也可以从身边找一个合适的,留她陪在你身边都好。”
桂蜜糕晾好了的时候,重阳佳节也就到了。释一大早就吩咐沈祥备好了马车,带着芷落直接就去了望山。途中经过庄子,释特意让马车拐到庄子里,他带着芷落去看望石偃。
“师父,师父,我来看您了。”释刚到门口就喊了两声,只见房门应声而开,石偃迎了出来,看到释高兴的手都不停颤抖,一把抱住释说道:“孩子,你可算来了,这几个月我过得提心吊胆,就怕你出什么事,现在看来还好还好,我也就放心了。”石偃说完悄悄擦了擦眼泪,然后把他们让进了屋中。
“师父,这么久没回来看您,是怕给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也是借着出来登高的由头,特意选了路过庄子的望山,这才有机会来见见您。我一切都好,这个就是我的妻子秦芷落,芷落,这是石师父。”释说着为二人引荐。芷落对着石偃施了一个万福道:“芷落见过石师父。”石偃一见释夫妇二人如此般配如此恩爱,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放下了。他笑着点了点头,对释又说道:“孩子啊,这样我和你娘她们就都放心了,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和美,我替你高兴。别惦记我,我这里一切都好,基本每日都会去你娘坟前坐一坐,和她聊聊,所以你也放心你娘,她和红芍也都很好。侯府里的日子肯定是暗流涌动,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大意,如今你还有妻子要照顾,更要加倍小心,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释请石偃放心,也大概讲了讲侯府和阕安城如今的情形,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冲动行事,如今更是有了芷落,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太过危险和被动的局面。石偃听他如此说,也算踏实了许多。释放下几坛菊花酒,芷落也让梅儿把她做的桂蜜糕取了两盒来,然后又带着芷落去白如月的坟上磕了头拜见之后,才告别石偃继续朝望山赶去。
可能是因为拜见了母亲的缘故,一路上释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只是紧紧握着芷落的手,一言不发。芷落也不说话,就那么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陪着他。不知过了多久,释才突然缓缓说道:“落儿,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让我娘享一天的福,她为我忙碌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我长大了,她却匆匆离开了。我是尝过这种生离死别的滋味的,所以,我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请别离开我。”喃喃的话语落在芷落的耳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释,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不让你孤单。”芷落轻柔但坚定地回答,眼神清澈而透亮。
说话间马车到了望山半山腰,车夫询问是坐车上山还是步行上山,释看着芷落,等着听她的答案。“既然是登高,就不如下来走走吧,否则要辜负这登字了呢。”芷落莞尔一笑道。
释扶着芷落下了车,叮嘱车夫把马车看好,只带了一个小厮替了食盒跟在后面,便带着芷落和梅儿朝山顶走去。秋高气爽,这望山的景色也是非常好看,远处层林尽染,各种颜色深浅不一,看起来甚是好看。“落儿,据说这望山是重阳登高最好的去处,风景独特。今日我们好好观赏一番,你也正好散散心。”二人边走边聊,梅儿和小厮跟着后面亦步亦趋,时间过得倒也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山顶。
望山顶上有一处极大的平台,上面分别错落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亭子。许是此刻还早,山顶上空无一人,梅儿很高兴,挑了半天选中了最边上一处汉白玉的亭子。那亭子不大,也就刚好坐的下四个人左右,里面有个小小的石桌,四个石凳,精致而小巧。“公主,咱们就选这里吧。”梅儿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进去,把手中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擦起汗来。
“哎,这亭子每年都是我的,今年怎得还有人来抢了?”释正要带着芷落进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众人都回头看,之前后面山路上来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