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几日,天便渐渐凉了起来。这一天,半夜里变了天,起风落雨十分寒凉,因为释不习惯有人在一旁伺候,所以他晚上从不留下人守夜。这天夜里被冻醒了之后,想要添床被子却无人帮忙。本想挨一挨了事,结果书房实在太冷,没办法,释只能起身朝正屋走去,想要去拿床被子。
刚拐过游廊,还没走到门口,释突然看到正屋门口有一个黑影闪过。他以为有贼,便蹑手蹑脚以柱子为掩护朝前挪过去,想要离的近些好擒贼。结果离那黑衣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轻轻叩了叩窗,并且对着窗户压低声音说道:“公主,公主,我今日就先走了,方才春风一度,实在销魂,下次来时,必定带公主想要的那蜀锦凤穿牡丹的肚兜来,公主早些休息,下次再来看你。”黑衣人说完转头便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释听完这些话便愣在当场,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虽然他和那和亲公主还并不是真的夫妻,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是,说到底自己与她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乃是名义上的夫妻。如今这样残忍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说没感觉那是骗人的,但是,释倒也没有痛彻心扉之感,毕竟和那公主还无甚感情。所以,在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时候,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再说,此刻想必自己也不适合进屋,于是他又转身回了书房。
本来方才当场都不觉得有多难受,回到书房之后的释反而越来越别扭,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己的东西,被放的非常隐秘,虽然不时常拿出来赏玩,但还是确定归自己所有的。突然有一日来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见了匣子就要夺,还非说匣子里的东西早已归属自己所有。这种感觉并不好,释也顾不得寒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曾合眼。
次日天明,释红着眼睛来到正屋,就看到芷落如同没事人一般正在吃早饭,她倒是丝毫没有愧疚之色,看到自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着她的清粥。许是没想到释这么早就进来,枕边放着芷落换下来的肚兜,白色软烟绫的肚兜上绣着通红的牡丹。释看到这肚兜,瞬间就想起了昨夜那黑衣人说的话,血朝脑顶涌去,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他脸色铁青,对着芷落说道:“不管你是公主还是普通民女,既然嫁为人妇,就应该遵守妇德妇容,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不让我进屋,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否则日后回不了头。”说完之后黑着脸,抱了被子摔门就出去了。
芷落听的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而且从嫁进来这段日子,也从未见过他发如此大的脾气,和梅儿对视了一眼,只当他在外面受了别的什么气,跑来这里撒气,还一起抱怨了几句,并未放在心上。
天气渐凉,梅儿见这日难得太阳极好,便非要拉着芷落去花园里散散步。芷落也赫然发现,自己到这文渊国已经快要一个月了,除了拜堂之前的几日,自己再未走出过那个院子一步,便也同意了梅儿的建议,朝着花园走去。释一早便出府去找元翀拿药了,这院子里也再无旁人。
芷落和释都不知道,一直有人暗暗盯着那院子。她们主仆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溜进了院子里。此人不是别人,真是替沈策关注小院动向的刘顺。只见刘顺东瞅瞅西望望,见四下没人,迅速拉开门进了正屋,片刻便出来,又偷偷潜入释的书房片刻,然后从院子溜了出来。
释回来的时候,刚好在院门口遇到刚从花园折了些花回来的芷落主仆,他没有说话,侧身让她们先进去,然后自己直接回了书房。梅儿有些奇怪,拉了拉芷落的衣袖说道:“公主,您觉不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世子虽然一直都是个不愿说话的性子,但是也从没有这么长时间不理人吧。自从上次早晨冲进来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竟然再没有来过。公主您算算,足足有半月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经过梅儿这么一提醒,芷落也发觉是有些怪怪的,但是这也无从查问起,总不能拉了他问原因吧,于是芷落耸了耸肩,打算把新折的梅花插好。刚拿起桌上的梅瓶,突然发现桌子旁边的妆台上,放首饰的匣子似乎有道缝隙。梅儿非常细心,一般这匣子都会放的非常规整,不会如此草草就不管了的。芷落喊了梅儿一声,一起来到妆台前面,梅儿伸手拉开了匣子最下面开着一条缝的那个抽屉,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块无暇的美玉。
“咦,公主,这好像不是我们的东西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咱们的首饰匣子里呢?倒是看起来很漂亮呢。”梅儿拿起玉佩一边翻看一边说道。芷落接过玉佩,这是一块碧玉雕成的玉佩,做二龙戏珠图案,上面挂着一条浅黄色的丝绦,并无任何字迹可循。
“这是哪里来的东西,看着像是男人用的,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首饰匣子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出去扔了吧。”芷落把玉佩递给梅儿同时说道。
“公主,您说这会不会是世子放进来的?咱们这屋也只有他会进来,会不会是他想要和好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把自己贴身的玉佩拿来向您表明心迹啊?”梅儿突然眼珠一转,笑着对芷落说道。
芷落听了也愣了愣,然后说道:“会吗?你看那日,他像是要吃人一般冲进来,扔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过得如何,是死是活恐怕他都不知道。你就说刚才,半月未见,他连一句话都没有,根本眼中就没有我这个人,怎么可能送我玉佩表明什么心迹呢,不可能不可能。拿出去扔了。”芷落一口气说完,摆了摆手让梅儿拿出去。
就在梅儿手拿着玉佩还没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冲进来一群人,奔着正房就直接进来,把正要出门的梅儿撞了个猝不及防,险些倒地。稳住身形后梅儿就呵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擅闯公主的寝室,都给我站住。”撞了梅儿的是个中年婆子,一见梅儿柳眉倒竖,便立刻软了下来,陪着笑脸说道:“哎呀呀,梅儿姑娘千万不要生气,我们是大夫人手下的人,府里丢了重要物件,没办法,有人说在公主这里,所以只好壮着胆子来查上一查,也好回去复命。”
“这说的什么话,任你府里丢了什么贵重物件,都不可打扰公主清静。再说了,我们公主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有你们丢的东西在这里,莫要说笑话了,立刻离开,公主要休息了。”梅儿的话说的疾风骤雨滴水不漏。
“哎呦呦,梅儿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可不是咱们说公主偷了府里的贵重物品,而是有人向大夫人报告的,这才过来查一查,也是脱了嫌疑不是。”那婆子口中说着不敢,眼睛一个劲儿滴溜乱转四处查看,看得芷落异常生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开梅儿站在婆子面前问道:“那你说说,府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又是谁说在我这里?”
那婆子恭敬行了礼问了安,然后才假装为难的说道:“回公主的话,丢的是一块二龙戏珠的碧玉佩,挂了一条淡黄色的绦子,这乃是陛下所赐,一直都是供在祠堂里的,今日一早下人突然发现没有了。便四处找了一上午,后来还是,还是有人告诉大夫人说在公主这里见过此物,想来许是公主喜欢那玉佩的翠色,拿来赏玩一二,所以便差老奴来问问,如果公主赏完了,便给了老奴带回去继续供在祠堂吧,毕竟皇家御赐之物,怠慢不得啊。”
芷落和梅儿一听这话,浑身的血都凉了,梅儿袖中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玉佩,可不就是这块御赐之物么?这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啊。芷落按下心惊,接着问道:“何人说在我这里见过?”
“这,这,老奴不方便说吧,毕竟都是主子。”那婆子吞吞吐吐闪烁其词,让芷落非常讨厌:“快说,到底听谁说的。”
“哎哎哎,老奴说,老奴说。”那婆子冷不防芷落发火,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是世子爷告诉大夫人的,说在公主这里见过此物。”
芷落一听气得七窍生烟,这个沈释,和自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吗?那日里冲进来莫名其妙一顿数落不说,今日又跑去外面污蔑自己偷盗,简直是不知所谓。芷落对着梅儿说道:“去,把世子请来,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拿了那玉佩。”
婆子连忙拦住梅儿,对着芷落说道:“公主此刻去找人也是找不到的,万花楼来了人,说头牌红姑娘绿乔怀了身孕,是咱们世子爷的,这会儿侯爷正叫了世子爷在书房问话呢,您要是找他啊,许得晚晚,等处理完那绿乔姑娘的事儿才见得到呢。”那婆子话音中的幸灾乐祸异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