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落心中说了声抱歉,打算举剑刺下去的时候,突然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之后便有几只箭飞进了车厢。林落顾不得杀景璠,先用佩剑将羽箭格挡开来,然后飞身出了车厢。只见外面马上坐着数十个蒙面的黑衣人,此刻正和凉亭中赶来的侍卫打在一处。
林落拉起面纱,也飞身加入了战斗。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人数又比他们多,打了一会儿侍卫们便落了下风。林落的功夫虽然远在他们之上,但是这些人似乎习惯使用阵法,他们用了锁链摆出了阵型,很快就把林落困在里面,他们无法伤害到她,可是她也出不去。就在最后一个侍卫被斩杀的时候,除了困住林落的黑衣人之外,剩余的几名黑衣人朝着马车逼近。
此刻景璠坐在车里,心中倒是颇为平静,如果不是这些人,刚才自己就死在林落的剑下了。不管谁动手,对他来说结果无非一死,所以没什么可怕的。黑衣人来到马车前,并未立刻动手,而是请景璠出来,说有人要见他。林落一边打斗一边朝马车观望,本以为黑衣人是要杀了景璠的,没想到却不是这样,林落一晃神露出了破绽,瞬间几条锁链就将她困住动弹不得。这些黑衣人也并没有伤害林落的意思,困住她后便不再继续,将她一并带到了凉亭。
景璠看着凉亭中站着的背影,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便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那女子闻声回头,竟然是廖葳蕤。她对着景璠笑了笑说道:“许久不见了,我是特意来多谢皇帝不杀之恩的,哦,或许现在也可以称呼先皇了,因为你很快就会是个死人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在今天有个了断吧,你欠我的,就当全部还清了。不过杀你之前,我想先送这位女侠一程,她倒是很有能耐,几番变化,将我们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没有太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把比我强的女人都踩在脚下。”
廖葳蕤说完,从身边一个黑衣人手中接过腰刀,朝着林落就走了过来。雨下的愈紧,就在她举起刀的时候,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带着呼啸之声,撕破雨幕直直撞向廖葳蕤手中攥着的刀柄处,力道之大震得她虎口发麻,手一松刀便掉到了地上。之后,几个身影出现在雨雾之中,是将军。林落下意识喊了一声,瞬间释的马便到了眼前。
“廖葳蕤,你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已是慎王在天之灵的护佑,竟然还不思悔改再次出来害人。”释说话的同时,跟在后面的凌陌迅速解决了押着林落的两名黑衣人,救下了林落。
“哈哈哈,谁要他的护佑,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我恨他,恨所有姓景的人,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小人。明明他害了你,还口称家国大义,面对仇人也不敢报仇,真是无能之辈。”廖葳蕤指着景璠和释狂笑着说道,几近癫狂。
“这些都与你无关,如今这里站着的,只有你没有资格杀他。至于落儿,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立刻把你碎尸万段。”释冷冷说道,声音穿破雨幕,掷地有声。
“哈哈哈,左右你不过就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罢了,一个快要能当她爷爷的人,喜欢上了一个能做自己孙女的女人,不就是看上她年轻漂亮吗?哈哈哈,什么英雄,都是一群色中饿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统统都该死…”廖葳蕤口吐狂言,说的正起劲的时候,一柄利刃插到了她的胸口。林落听不下去她的话,抢了凌陌的剑就直直刺了过去,随着廖葳蕤的倒地,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又接踵而来。一把冷剑朝着释的后背扎了过来,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廖葳蕤身上,此刻竟然都未曾主意到后面,加上愈大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只有林落因为面对着释,抬头时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却已经来不及提醒。情急之下,林落纵身扑了上去,抱着释转了个圈,刚好在剑刺来的一刻将他换到了安全的后面。那柄剑正正刺入林落的后心,鲜血迅速蔓延下来,一片刺目的红。
“落儿…”释抱着已经瘫软的林落坐在地上,看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双唇一张一翕,便忍着剧痛把耳朵凑了上去,林落用尽全身力气说完“将军保重,我其实一直都爱你”之后,便断了气息。释愣怔着抱着林落尚有余温的尸体,久久没有动。
凌陌早已将杀人的凶手擒住,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瑶溪。原来,祖先殿着火、铁牌面世,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她和林落商议好之后由她在宫内完成的,景璠退位离宫等信息也是由她从宫中传给林落,所以林落才能在这里劫到景璠。瑶溪唯一没有告诉林落的,就是自己也趁着宫中如今的混乱,溜了出来。为了让释知道是在自己的帮助下才能杀了景璠,瑶溪也飞鸽传书给天乩门,告诉了释今日的计划,让他如约前来。
释对林落还在继续复仇一事并不知情,九方一直以各种理由瞒着他,而由于门中最近有几件颇为棘手的生意,所以便疏忽了。直到收到瑶溪的匿名传书,才知道今日林落要找景璠复仇,他便带了凌陌快马加鞭从空云山赶来。
瑶溪远远看到释的时候,心中激动难耐,于是便走近藏在凉亭后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幻想着一会儿大仇得报之后与他如何相见,也想听听廖葳蕤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谁知道廖葳蕤一番话,将她的心冻成一块,难怪那小丫头拼了命也要替尉迟释报仇,难怪尉迟释死活都不肯接受自己,原来他们二人才是有情人,忙了半天费心费力,最后不过替他人作嫁衣裳。熊熊怒火在瑶溪心中烧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焦黑了,这漫天的雨雾之中,除了释的背影,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负心人。”所以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当释的剑架在瑶溪的脖子上时,她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激动了,平静地看着释,眼中噙着泪:“我这么多年为你,你却没有一丝感觉,这不公平。”释此刻的眼中的怒火和绝望把瑶溪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释,周身传出来的杀气冷到深入骨髓,站在冷雨里的瑶溪不禁打了个寒颤。
“杀了她,你也得死,不用要公平了。”释说完之后就将手中的剑朝前一递,瑶溪的颈上瞬间出现一条细口子,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就在快要溅到地上躺着的林落身上时,释把自己的披风一甩为她挡住,然后任由瑶溪绝望倒地。杀了瑶溪之后,释把林落抱了起来,放进景璠的马车,然后对他说道:“景璠,你我之间的恩怨就到今日为止,从此再无瓜葛。今日我不杀你,来日亦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不恨你,而是落儿已经替我报了仇,你得今日下场,远比杀了你更难受。你走吧。”景璠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步行朝着山上而去,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落儿,我带你回家。”释上了马车,凌陌驾车,朝着空云山而去。马车走了两日,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坳中停下,任由凌陌如何打马,都不肯再向前动一步。释两日不眠不休,抱着林落的尸体不肯放手。这两日他想了许多,从十五年前在歹人手中救下她,到后来她女扮男装突然出现在空云山,一点一滴,一颦一笑,她的明媚,她的冷漠,她的坚韧,她的执着,她对自己的好,她对别人的冷,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吞吞吐吐,一切的一切缓缓从释的眼前过了一遍,一丝一毫都没有遗漏。直到现在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关于林落一切,自己竟下意识记得这般牢靠。
见马车停下,释便下来查看,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如此眼熟,竟是上次他和林落从京都返回的时候路过的地方,当时林落说喜欢这里,幽静漂亮,如果能和心爱的人搭个草屋住下,应该非常幸福。“陌,就把落儿留在此地吧,她喜欢这里。”说完抱了林落下来,和凌陌一起,在山坳后面的一片野花丛中掘了一座墓,好好安葬了林落。释亲手做了墓碑,又在墓前整整枯坐了三日。“将军,我们该回去了。”凌陌轻轻对他说。释摇摇头道:“陌,天乩门就交给你们三个人了,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她。”就这样一住便是十年。九方他们每月轮流来看释,也轮流来劝他回去,都没成功,最后也就放弃了。
这次来的时候,九方他们就总觉得不对,上次看将军身体就有些不适,但他不肯说。所以这次他们三个一起过来,果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释躺在床上,已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见他们来了,挣扎着说道:“你们来了便还能再见一面,咱们的兄弟之情,来生再续,兄弟们的恩德,我来生再报。我死后就将我葬在落儿旁边的墓中,我已经挖好了。这把无忧随我同葬。你们保重。”说完便平静闭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