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虽然知道与太子妃相交甚厚,达到无话不说的份上,一直称呼着姐姐,但安绮还是有所保留。无论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太子的正妻。
即便是惊马事件之后,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她们夫妻间的貌合神离,感情骤然的突变。但站在荣辱与共的夫妻共同体角度上来说,不可在她的面前过于夸赞另外的皇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虽然是形同亲姐妹一般,随意的闲聊几句,但太过于敏感的话题却不能随口而出。
过于夸赞其它的皇子不就等同于贬低着太子的无能吗?这跟贬低坐在眼前的太子妃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此一时,太子胜任不了一国之君的传闻满天飞!
传闻虽不可当真,但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不想染指半分朝政的安绮公主,心里想绕开着这样敏感的话题,而身边的人跟身边的事,哪一个,又哪一件能绕得开呢?
虽然有着父皇的宠爱,却也得小心翼翼,毕竟她极要强又刚烈的性子容不得她自己有失!
话又说回来,眼前议亲之事。
对于她来说,她确实是有些个懵懂,有些区分不开亲情与感情的区别。但她却知道,这个即将要走入她生命当中的人,另一伴,是要陪伴到老,吃住一处,与她组成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剖析,坐在眼前倾城绝色的太子妃,她的感情生活令她羡慕了吗?如果与她相调换,她愿意嫁得太子这样的夫君吗?
“不,绝不!”
她在心中呐喊:“绝不能嫁给临阵脱逃,至妻儿不顾的人,这样的男人他不陪,即便他是太子又能怎样?女人要嫁的是真心的男人,而不是他的地位、身份跟其它!”
这一刹,她忽然觉得太子妃的感情很可怜!
虽然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望下去,众人皆得恭恭敬敬,但她却没有幸福的婚姻。形若站在大雾之中的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看着对方,却没有心灵搭起的一座桥,走不进对方的心。
......
“安绮在想十一哥英勇作战吗?”太子妃的话,牵回了愣着出神儿的安绮,“安绮要相信,十一哥保举的人错不了!”
“是的,我相信。”安绮说道,“啊,不,不是......”
“不是什么?”太子妃追问道。
自然是太子妃单刀直入的话题,正说到了安绮的心里。
此次议亲头三名的人选,她也只是暗地里躲得远远的看上一眼三人的容貌,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对于这三个人的人品她可是一丝一毫都不了解。
心里正琢磨着,等待着十一哥回来,听听他的看法,她相信十一哥的眼光错不了。
这一刻,忽闻得太子妃如此说,心里忽然间生出感动,毫不避讳的开口问道:“姐姐,你为何没有提起你的弟弟沈志烨呢?”
“非是不提起志烨弟弟,而是安绮与他合不来,强扭的瓜不甜。”太子妃认真道。
“姐姐,”安绮道,“你别想得多,我也只是说实话。”
“任何时候,姐姐都想听实话。”太子妃道。
“虽然,此时我还不懂得亲情与爱情的区分;但是,我会把姐姐的弟弟当成一个小哥哥来看待,别看三年前见到他时,就不喜欢他的人,不喜欢听到他的声。
而且自来熟的性子,不分深浅,一边走出大殿,还一边喊着众多的宫人侍者都快点到他的家里去玩,好像全都跟他的交情不浅似的。”
“嗯。”太子妃低着头,“安绮别往心里去,志烨弟弟随便惯了,形若个野孩子,怪姐姐没有教导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他跟姐姐的差距很大,大到让人吃惊的地步。”
安绮急忙又岔开了有些尴尬的话题,两手一摊道:“姐姐可知道,我与父皇说自己选婿,实际上最终还得是父皇与母妃来定下此事。就说这头三名人选,安绮半分都不了解,更甭谈其它人等了。”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太子妃道,“三人当中有两人是安绮的十一哥保举,另一个是方良娣的亲哥哥,说来也不外,安绮嫂嫂的娘家哥哥。”
不待太子妃的话说完,安绮的脸色就变得暗淡下来,似有所思道:
“本就不看好方良娣跋扈的性子,在她因假孕争宠被贬为良嫒之后,没有任何悔改的情况下,半年之内便又复了良娣的位份,跋扈的性子恐是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正说着话,忽见得小宫女冰蕊上前道:“回太子妃娘娘、安绮公主,方良娣前来问候太子妃娘娘,现正在门外。”
“我可不想见她。”安绮好似预料到什么,或是方良娣的到来与议亲之事有关,立刻起身想到内室中躲避说道。
“安绮,不可如此。”
太子妃阻拦安绮道:“赶着这个时候过来,定是你来之时就提早知道,寻着时机想与你说两句。若一味的逃避下去,莫不如直接了当的回绝。”
“行,”安绮干脆道。
不一时,方嫣红由两个宫女搀扶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满头,笑着走了进来。
宫人急忙的端上来香茶,撤走碗盘,闻得方嫣红喜道:“有些晚了,但我还是头一个想着前来告诉太子妃娘娘一声,也替太子,替我高兴高兴!”
安绮公主面无表情的瞪视着她,随即问道:“方良娣,什么事情啊?替太子、替你高兴高兴?”
“真是很巧,最喜欢孩子的安绮公主也在,我家里人也全都最喜欢孩子了,咯咯咯......”方嫣红边说边冲着安绮笑道。
“方良娣,你想说什么?别光顾着朝安绮笑,她都被你笑得糊涂了!”太子妃问道。
“我怀孕了!咯咯!”方嫣红笑得花枝乱颤,满头的珠翠跟着颤抖的身子发出‘哗棱棱’的响声。
“方良娣,你不是吃饱撑得,老毛病又犯了吧?”安绮公主丝毫不客气,直接斥道。
若是换做在从前,方嫣红闻得此言,得立刻炸锅,飞扬跋扈的性子她容得谁啊?但现在的她多多少少都收敛了不老秒。
前番有着假孕风波,又亲眼看着太子妃险些丧命落得个终生不孕,她自是领教了后宫争斗的残酷性,何况此一时,她受兄长之托,前来讨好安绮公主。
若是安绮公主真的下嫁了她的兄长,她的日子不就更好过了,肚子在争气,给太子生出个长子来,太子妃的位份离她还远吗?这一点,她还是能掰持得明白。
“太子请过太医前来把脉了,确是有孕月余,太子大喜。”
方嫣红笑着道:“说来我都不相信,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并不觉得恶心,想吐都吐不出来。太医说,我这孩子孝顺啊!”
“方良娣,你这话说一次也就罢了,我们全当没听见。”安绮公主看着极其高兴的方嫣红道。
“怎么了?我怀孕你不高兴啊?”方嫣红收起笑,反问道。
“你怀孕,怀的是皇家的子嗣,我们当然非常的高兴!”安绮道,“但你没有孕吐反应,就说你肚子当中的孩子非常的孝顺,那有孕吐反应的全都是不肖子孙呗?你说这话,不是想造反吗?”
“呃......,瞧你这张厉嘴啊!”方嫣红一时也无有反驳之话道,“随口一说,再不说了。”
安绮公主自是见到太子妃暗沉下来的脸色,方嫣红有意拿孕事来刺激太子妃而不愿意听,甩出两句话收拾得她老老实实。
别以为怀孕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但方嫣红这一孕,对太子妃的位份,确实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看着眼前得意的方良娣,闻得她口出太子非常高兴之话,太子妃已经意识到方嫣红来此,开口先说怀孕之事,稍后必提议亲之事,或是已经与太子计议过此事。
既然太子有贵妃傀儡之嫌疑,那确保无疑的想让安绮下嫁给方一世。
安绮若真是下嫁给了方一世,那么,等同于贵妃再添实力,想要搬倒她,恐怕是难上加难。
“方良娣,若是太医已经确定下来你已怀孕,稍后我便给你加派宫人侍者,好生的服侍,尽快的地回报皇后,共沾喜气。”太子妃看着方嫣红道。
“谢过太子妃了。”方嫣红少见的客气道。
自打三年前,她因假孕争宠之事与温良娣闹得不可开交,太子妃严惩了温良娣,对她只是轻罚,而后落得个被惊马踢飞,终生不孕的结果之后,她便有些个良心发现。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安绮起身道。
“啊,等等,你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方嫣红起身阻拦安绮道。
“有什么事呀?跟太子妃说不行吗?”安绮又坐下问道。
“我这不是一直惦着安绮妹妹的婚事吗,也不知道议亲之事议得怎么样?”方嫣红道,“毛遂自荐,安绮妹妹可以考虑下我家兄长方一世,相貌人品皆非常的不错!”
“方良娣,你说话到是直接,开门见山,这一点,我喜欢。”安绮道,“不过,你家兄长不在考虑范围内,省省心,养胎吧你!”
安绮撂下话,转身向门口走去,方嫣红直接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被噎得半天喘不上来气!
太子妃笑了笑,心中知道安绮极不喜死缠烂打之人的性格,莫不如趁此时,直接令方嫣红闹起来,自行的将这件事搅黄,就等同于暗中助力睿王,助力陈洛久与苏昊两人。
“换温茶来,方良娣有孕之身,不可饮这凉茶。”太子妃招手宫人道。
“是。”宫人应声,不一时,端来温茶。
“安绮虽到议亲年纪,却也是个孩子,不懂得什么感情,你我不也是从这般的年纪过来之人。”太子妃不紧不慢道,“最终啊,还不是父母与兄长说了算!”
正在怄气的方嫣红闻得太子妃之言,好似站在她的角度上来分析一件事,情绪缓和了不老少。
她也知道太子妃的亲弟弟也想高攀安绮公主,但实力与其兄长相较,却差得很远,所以根本就没瞧得起,更没放在心上。
“圣上不是答应了安绮公主,可自行择婿吗?”方嫣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
“今日里早时在坤德宫中,皇后问贤妃,安绮可说了中意哪一个?贤妃道,不曾说。安绮哪懂得什么感情?最终还得圣上与皇后还有兄长等人来定下此亲事。”太子妃道。
“也对。”方嫣红随口咕哝道,“圣上同意了,兄长同意了,皇后还会不同意吗?”
“你在说什么呢?”太子妃问道。
“呃......,没,没什么啊!”方嫣红起身道,“怀孕就是身乏体累的,改日再来。”
看着方嫣红摆动着粗壮的身子,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走了门口外,太子妃转身走进内室歇息。灰兰上前服侍着,太子妃与她低低耳语两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灰兰点头。
刚刚躺在床榻之上,闻得太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今儿你歇息得早,我还特意的早回来一小会儿。”太子人未到声先到的说道。
“是啊,方良娣特意前来告诉我她有了身孕之事,与你脚前脚后的,刚走。”太子妃说道。
“有过一次假孕,实际上也怪不得她。但,这一回,自是长了经验,请过太医来看了,确是有孕。”太子道。
“我已经加派了宫人侍者,好生的伺候着。明个就去将此事回报皇后,皇后一定很高兴。”太子妃道,“加之安绮议婚之事,自己虽没有主意,但近来宫里喜事多。”
“你也别急,看着别人怀孕生子,”太子道,“我想过了,过继到你名下一个孩子。你歇着,我我去那边看看。”
一个转身,太子向门口处走去,太子妃忽然被他的言语惊得蹦起来!
直愣愣的站在地面上,瞪眼看着他傀儡夫君的背影,浑身僵直,机械的运动着,好似一具自行移动出门口的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