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阮鸣颤巍巍的开口。
“咯吱——”透光的窗外忽而闪过一道人影,即一一目色一凛,几个箭步冲过去,木雕窗外只剩下几根被踩裂的枯树枝,一张栀子绣花的帕子刮在了窗口。
即一一捻起帕子嗅了嗅,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华宸殿?”她喃喃道,身后忽然传来细索的声音。
“说,谁派你来的?”
阮鸣被绑的身前,长璋用剑刃抵在一身宫装的女子脖间,沈砚安发声询问,那女子低低垂着头,微露的侧面隐隐有些熟悉。
“清水?”即一一凝着女子的脸,缓步走近,她看了眼持剑的沈砚安,半解释半询问道,“与昤贵妃沆瀣一气背叛了长公主的侍女,怎么会在此处?”
清水瞥着身后锋利的剑刃,眼神微晃着慌张道,“即大人,奴婢只是觉得心里对不住长公主,所以日日来此忏悔,感念公主的恩德罢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鬼胎一事的罪名还不够你背,现下还要掺和进林昌的案子里来吗?”即一一冷了声,将那栀花帕子重重甩了过去,上面的味道,分明是邢玥几次给自己传信用的药水味道。
若非他们侦察过宝慈宫并无人烟,又怎么会将人带到这里来,她编的谎话也实在太假。
沈砚安眸子微凝,对上即一一难得有些生气的双眼,“怎么处理?”
“把人交给长璋,关起来罢。”即一一扫了地上人一眼,捡起帕子塞进了腰封里。
“即大……唔!”长璋捂住人的嘴,将挣扎的清水拖了出去。
……
阮鸣一事,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宫里传开了,太医院众人排挤即一一的事情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听说不到黄昏时分,王太医等人或被罚了俸禄,或被降了官职,陛下大力整治太医院,便是阮院首也被罚了半月俸禄,太医院上下几乎无人幸免。
皇帝语气虽平但隐隐压着一股怒气,下面的人忙不迭的就带着东西往外跑了,哪敢有半分怠慢。
虚弱的人蜷缩在皇帝怀里,两人相偎,竟颇有恩爱夫妻之态。看得出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对这昤贵妃着实是在意的。
即一一提着药箱站在一旁,凝着这凶险万分的后宫中难得的安静场面,思绪忽的就飘远了。
想来也正是因为昤贵妃无权无势才让皇帝能随心所欲的宠爱她罢,光给宠爱还不够,还要给她封赏至贵妃的位份,连皇后管理六宫之权都要分些给这位娇纵跋扈的女子,便是连皇后恐怕也未能得到如此荣宠罢。
不过说来,即一一好像从未在后宫见过皇后,每日在她面前蹦跶的,不是昤贵妃就是端妃了。今日皇嗣险些出事,这中宫之主竟也未曾出现。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忽的冷声盘问,阮鸣见着昤贵妃已脱离了险境,心里多了几分庆幸,他忙往前挪了挪腿笑应道,“回陛下,微臣阮鸣,是太医院的四品医官。”
“你姓阮?”皇帝一字一句,侧目看向身旁,
未等他再深问一句,阮正忠便正襟福礼道,“回陛下,阮鸣是臣本家在煌城的旁支,因会些医术,便被家里人派来随微臣在太医院进修了。”
“若一身无长处,倒也不必苛求子孙成才。”皇帝淡漠瞥了阶下人一眼,语气不怒而威,“阮家长辈不懂事,那朕便替你们做个主。”
“来人,把阮鸣带下去,逐出太医院。”
“陛下,陛下不要啊,陛下,”阮鸣几个踉跄爬过来,心下大慌,“微臣知错,微臣回去立马就进修医术,一定让您还有贵妃娘娘满意,求陛下千万不要把微臣逐出太医院啊!”
他四下张望,忽然一把扯住即一一的衣角,“即大人,求您和陛下求求情,救救我罢!”
“来人,把阮鸣拖去慎刑司,赏二十大板赶出京业,此后再不得回京!”皇帝忽然大怒,本来的处罚更加严重起来,阮鸣没想通自己怎么就忽然落到了这个下场。
“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真的冤枉啊,方才贵妃娘娘的脉数分明就是要滑胎的征兆啊!”阮鸣慌不择路,竟还敢再提昤贵妃滑胎之事,方才若不是他那一激,胎气也不至于如此。
“阮鸣住口!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口出狂言,不要命了吗?”阮正忠一口给他骂回去,这老头颇是拿出了街口妇人骂架的架势。可阮鸣是个笨的,哪里看得出阮正忠这是赶在皇帝怒气更甚前救他的命呢。
若不是看在阮家的面子上,险些害得龙胎不保,这罪名可不是单单赶出太医院能抵得的。
“表叔,求您给陛下求求情吧,侄儿知错了,侄儿真的知错了!”
即一一实在是被他嚷的头疼,“陛下,”她忽而出声,殿中安静了一分,“不如由微臣带阮鸣下去,再由着他这么闹腾怕是要扰着贵妃娘娘安胎了。”
少倾,皇帝摆了摆手,让二人离开,“去吧。”“放肆!”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喝从殿外传来,是皇帝的声音,重重的脚步声急促的踏进来,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殿中人皆身上一抖,俯首不敢多言。
“是谁胆敢在此处妖言惑众,诅咒朕的麟儿!”皇帝扫着殿中人,目光定在昤贵妃身前的阮鸣身上。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阮鸣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头深深埋在地上,声音微颤道,“贵妃娘娘脉象不稳,孩子实在是……”
“陛下!啊,我的肚子!”突然,昤贵妃面容扭曲的叫喊起来 ,顾不上礼仪规矩就一把拽住了皇帝的衣袖,本来淡白的衣裙向下爬出浓稠的血液,像是小产的征兆。
皇帝一把揽住几欲昏死的人,语气急厉,“爱妃!”
“阮正忠呢,快去找人来!”
一片混乱之时,即一一捏起一杯冷茶,掀开香炉的盖 往里欲倒进去,手腕却被人一把扼住。
“你想做什么?”一声斥责,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即一一扫了一眼,皇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她在这里,眼神有些吃惊,她手腕一翻将人挡开,栀子花香气断在湿冷的炉灰里。
琳琅死死瞪着她,仿佛即一一是往昤贵妃口里灌了被毒酒。
即一一眼也不抬的快步往着塌上的人去,沉声甩了一句,“若想看到贵妃娘娘出事,姑娘尽管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