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一听也对,就不多说什么。正要出去,那边乔食却拿水进来了:“哎,白叔,你也打算去接水打扫屋子吗?别去了,你看,我这里有!姐姐自己一个烧饭就行,让我过来帮白叔打扫屋子。”
两人也没有时间开玩笑,多日没有回来,这地方脏的厉害,灰尘也多。再说,四合院的面积不小,要全部打扫一遍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白叔让乔食先打扫自己和他姐姐的,其他的自己打扫。
乔食也不说客气话,反正先打扫着。到时候动作快点,完成自己和姐姐的房间,去帮白叔打扫。白叔拿块抹布,放进水中擦洗之后绞干,然后开始麻利地干活。先是床上,把竹席子擦洗一片。
竹席子干净之后,白叔把上面的薄被子抱到外面去晾晒一下。老婆子和自己年纪大了,有时候下半夜觉得冷就会稍微搭一点。再说,现在还有个孩子,大人没有关系,身体抵抗力还强点。
小孩子就要小心了,念恩之前受这么多苦,来到家里一定要好好调养。一边想着,手里不停干活。很快,他们自己的房间就打扫干净了。白叔擦擦额头的汗,拿着水桶来到方怀的房间。
刚要开始打扫,乔食也气喘吁吁得过来:“白叔,我也来帮你!我和姐姐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白叔擦擦汗,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通畅:这样才是完整的一家人啊!
这边两个人忙忙碌碌,那边白婶也轻手轻脚给孩子洗头发。这头发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打理,全部都打结了。实在不行,征得念恩的同意后,白婶给他剪光了头发。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男孩子又好一些。
清理干净头发之后,白婶脱下了念恩的衣服。其实这样不能说是衣服了,只能说几条连在一起的布。脱下之后,这孩子背后的伤痕就出现在白婶眼前。白婶鼻子一酸,却忍住不哭,眼泪是咸的,孩子会痛。
“是不是外面的人打的?那时候,很疼吧!”白婶轻轻擦拭后背,水里面加了一些去瘀的药物,碰到伤口让念恩微微打颤。孩子应该是长久被人打,遇到这种痛也不出身,只是双手双脚不自觉收拢。
白婶看得心酸,心里大骂那些畜生:不给吃就不给,何必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可又反过来庆幸,还好只是遇到这些打人的。要是遇到那种没有人性的,念恩哪里还有命留着?这世道啊!
白婶下手轻轻的,念恩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柔,居然靠着她的膝盖慢慢合上了眼睛。一看念恩要睡着了,白婶的手就更轻了,看着对方的眼神无比的慈爱。另一边,乔果正热火朝天给大家准备饭菜。
刚刚炒好了腊肉,乔果洗干净锅铲,拿出这次方珉给他们送的一篮子鸡蛋。这可是现在的稀罕物,能够拿到这些,估计是看在方怀的面子上。乔果看着圆溜溜的鸡蛋,不受控制得咽咽口水。
不过她自己就算了,还是先照顾家里两个孩子吧。拿出两只碗,分别打了一个鸡蛋,用筷子打碎之后,加了一滴麻油,加了一点盐,然后继续搅拌。两碗处理好了之后,乔果把碗放在蒸锅上,下面加大了火。
一碗炒腊肉,两碗打鸡蛋,五竹筒糙米饭,想了想,乔果又煮了一壶金银花茶。那孩子刚刚来,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喝点花茶甜甜嘴,也好。看这边差不多了,乔果就整理起了他们搬回山洞的粮食。
这次是方珉护送他们回来的,带的人都是方家的死忠粉,想来不会轻易泄露他们的住址。人来的多,粮食自然也带的多。不过因为方珉买的大部分是糙米,所以这些粮食中大多是粗粮。
乔果先把所有的粗粮都放好,这些粮食是接下来几个月的重要资产。曾田自从上个月收成结束后,因为水源太少,根本就不能再种植。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从崂山县拿来的粮食,他们自己没有任何收获了。
接着就是菜,方珉能干,从北方换来的粮食中,有两船是专门放腊肉类,和一些耐放的土豆等。这次也给了他们几十斤,虽然看着不多,但对于很久没有吃到肉的一家人来说,这样的礼物实在是厚重。
千斤粗粮,几十斤腊肉,一篮子鸡蛋,几十斤土豆,剩下的一些等晚上有时间再整理了。其他的人还没有忙碌好,乔果看看食材,打算再做个红烧土豆片。今天是个好日子,应当要庆祝一下的。
饭菜的香味慢慢飘出,顺着黄昏的微风一直吹到了四合院。念恩正好在香味中睁开眼睛,白婶也给他整理干净了。洗白白的念恩是个大眼睛小嘴巴的漂亮小男孩,虽然腼腆些,可着实让人喜欢。
白婶当然怜惜孩子,可看到孩子这么可爱,心底的怜爱又多了几分:“饿了吧?好孩子,姐姐烧好了饭。我们等等你爹还有哥哥,等他们好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来,阿娘给你穿衣服!”
衣服肯定是旧的,而且是乔食的旧衣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家里一开始没有合适的衣服。只是乔食虽然也瘦,到底比念恩大几岁,这衣服还是要再改下。白婶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也不能这么不讲究。
她让念恩先披着衣服在一边乖乖坐着。她立马穿针引线把衣服收收腰线,把裤腿卷起来缝好,等以后孩子大了,再放下来。白婶手快,活又是做惯了的,不到一刻钟,衣服就修改好了。
念恩看着穿在身上的衣服,摸摸上面的小竹子,眼睛红红的。他年纪小,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可这一刻,他不应该再记得自己以前的家人了,他有了新的父母,像亲生父母一样疼爱自己。
白念恩的原名叫林远材,是家中的小儿子。他之前抢人吃的被人伤到了喉咙,不愿意说话,又瘦瘦小小,所以白叔和乔果他们认为他才三岁。可事实上,他今年已经五岁了,父母原来是林家村人。
自从几年前蝗灾开始,林家就没有安生过。林远材的父亲本来是一名收购药材的商人,林家村因为他的原因,家家户户都会种点。一来是同村情谊,给大伙增加点收入,二来也是平息大伙的嫉妒心。
可蝗灾一来,什么都成了昨日花黄。林父亲是个重情义的,想着家中的存银应该能度过这一灾,对村中的求助是能帮就帮。谁知道,蝗灾之后还有旱灾,这灾难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这时候,看着家中的娇妻长子还有幼子,林父亲是再也不肯帮人了。他家中尚且困难,哪里还有余力帮助别人。有的时候,人性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当林远材被哥哥和母亲抱着仓皇逃离家中的时候,根本不明白,是父亲给他们争取了活路。
因为林家不肯再给银子,给粮食,林家村索性就杀人抢劫,打算把里面的粮食统统抢过来。父亲眼看不敌,为了给家人一条生路,一不做二不休,就点着了大火,把所有村民都困在了大火中。
林母带着无比的绝望看着丈夫牺牲,可还要努力活着给两个孩子找生路。外面的日子根本不好过,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要不是林母拿着一把菜刀砍人,三个人早就被那些畜生生吞活剥了。
可粮食还是不够吃,更要紧的是,没有水喝。当时逃亡的太匆忙,林母只来得及拿银子和一些干粮,水根本就没有时间拿。由于缺水,哥哥慢慢虚弱下去,很快就躺在一间破庙中奄奄一息。
林母为了大儿子,不惜用高昂的代价换了一壶水。可哥哥自知时日无多,居然一口都不肯喝,只想留给弟弟和母亲。他们三个人倒也不是乱跑,是想要去临县投奔舅舅家,可现在走了一半都不到。
无论想多少办法,给多少东西,都拦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更何况,哥哥最后悔的,是他放了那些村民进来。无比的自责和愧疚生生压死了这个少年,在破庙不到三天,就溘然长逝了。
兄长的逝世几乎夺走了林母半条命,她恨,恨这老天为什么要下这么多灾难;恨,恨村里人为什么这么贪婪;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更可悲的是,她还是不能死!
林远材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她一定要为丈夫留下这个血脉。含泪掩埋了大儿子,林母拖着身体带着林远材去了临县哥哥家。这个县城,就是崂山县旁边的一个小县城。谁知道,无量哥嫂根本就不想养这两个人。
趁着夜晚林母放心熟睡,哥嫂拿走了她全部的银钱和干粮,带上自己的孩子,悄悄离开了家里。等到第二日醒来,除了一无所有的屋子,林母和林远材什么都没有了。偏偏,不到下午,又有人来收房子。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林母再也撑不下去,很快,林母就病倒在床上。可房子被人收走,他们母子就只能流落街头。小县城乞丐也多,林母病重,才五岁的林远材被迫成熟,跟着大乞丐出去讨饭。
这个年头,根本就讨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在垃圾堆里找些勉强能入口的东西。就这样,林远材也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他一个孩子,打不过,又抢不过,只有等别人都挑好了,才轮到他。
不过有时候他运气好,还是能偷偷遇到发霉的一小片糙粮馒头。那时候,他就会飞快跑到母亲的地方,给母亲吃,他想要让母亲好起来。可惜,苦难从未放过这一家人。那一天,林远材兴冲冲藏着一朵烂花跑回去。
结果却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干瘦男子在母亲身上起起伏伏。年幼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气愤让他拿起手边的木棍子就朝着男子打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防备,那个男子就活生生被打死了。
这一次的杀人,让林远材母子两一下子成了不能惹的存在。说真的,林母虽然这段时间受苦,颜色不怎么好。可对于这些乞丐来说,多年没有女人,有这么一个已经是走了大运了。再说,白玩又不吃亏。
林远材却很聪明,他深知自己绝不是多人的对手。现在只是活活打死一个,在献血下,一些人被震住了。可只要他们母子长期在这里,他离开的时候,母亲一定会遭遇厄运。他身为人子,绝不能让母亲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林远材先是不动声色,在两天后的一晚,却带着好起来一点的母亲离开了那个小县城。他要带母亲去崂山县,他打听到,崂山县有粮食可以买,要是没有钱,还能免费吃一顿粥,他打算带母亲去那里。
他会慢慢长大,会做很多活,他一定能把母亲治好,也一定可以让母亲活的长长久久。他只有一个亲人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个亲人了!可他不知道,林母早就活不下去了,她跟着儿子离开,只是不想死在这个她觉得肮脏的地方!
到了外面的第二天,林母就闭气身亡了。她不是不爱小儿子,只是她真的太累了,实在没有办法再爱下去。尽管五岁的林远材有些事情很聪明,可面对亲人的死亡时,他像所有人一样,希望下一秒母亲会睁开眼睛。
外面的生活实在太难了,小县城还能乞讨。不管怎么样,垃圾堆里还是能找到一些的,可外面就没有这样的好地方了。甚至,林远材还要防备那些拥有血腥味的大人,因为他亲眼看到过,那些大人吃一个小孩。
他不能死,他还要保护母亲,所以他学习那些大人的样子。躲起来,出其不意得攻击路人。当然,他只是想要拿些吃的,并不伤人。可惜,他实在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