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不说话,房间里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林嬷嬷起身跪在了地上,低声哀求大太太:
“太太,大姑娘一个女子,若是有个意外,就算瞒着了老爷和老太太,她自己也未必就能过得了这个坎啊!”
大太太明白林嬷嬷话里的意思,揪着帕子的手就又颤抖起来,眼泪滚滚而落。
“好,你亲自去运河边等着,若能等到人,我便亲自去求。”
大太太说完这句话便忽然哽住,继而哭得喘不过气来。
兜兜转转,她还是要求到梅若彤的头上。
林庭瑶是清晨被发现不在房间里的,林嬷嬷赶到运河边的码头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夏夜的青州码头十分繁华,经过这里的船只绝大多数都会停下来采买补给。
可林嬷嬷还是不放心,她自己等在岸边,看到有人下船便忙上前去问问是哪里来的。
又安排了几个下人驾着小船等在水里,遇到直接开走的船只,便忙赶上去打听一番,生怕错过了庄王府的船。
王爷和王妃都不是张扬的人,青州也一直都没有王爷和王妃要路过的消息,所以庄王府的船肯定不是官船。
城中一直没有林庭瑶的消息,林嬷嬷就这样在码头守了整整两天。
夜幕降临的青州码头繁华异常,船在码头停下,几个下人去采买菜肉果品了,梅若彤就笑着对青竹和碧溪说:
“难得遇到这么繁华的码头,你们也都下去转转。”
在船上待了好几天了,梅若彤能坐得住,青竹却是真的有些闷了,听了梅若彤的话自然高兴,拉着碧溪的手就下了船。
李彦白和梅若彤一起依在窗前往外看,就劝梅若彤也下去走走。
梅若彤笑着摇头,轻声说:
“我就不去了,不然还得劳烦她们一大群人伺候着。而且跟着咱们,她们也玩不开。”
李彦白微笑着点头,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青竹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回来,说老宅里的林嬷嬷正等在岸边求见。
梅若彤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和李彦白一路上都没有惊动沿途的官员,也没有去林家老宅打扰大太太母女的计划,林嬷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了呢?
青竹沉了脸低声说:
“姑娘,林嬷嬷只说要见您和王爷,别的什么都不肯说,可我看着她十分憔悴的样子,怕老宅那边是出了大事了。”
梅若彤看向李彦白,就见李彦白微微笑了笑,吩咐青竹去把林嬷嬷领上来。
梅若彤苦笑了一下对李彦白说:
“大舅母在青州这几年都没有什么事情,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给外祖母送了两双鞋和几套衣服回京城,这次怕又是表姐的事情。”
林庭瑶从来都没有安分过,两个多月过去了,靖勇侯府发生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了青州,她十有八九是也知道了。
李彦白给梅若彤倒了杯茶,微笑着轻声说:
“大舅母对你是有心结的,她这次肯主动让人来找你,应该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了。
我们反正不急着赶路,能帮就帮她一次吧!”
梅若彤握了李彦白的手轻声说“谢谢”,就算是在当年矛盾最深的时候,她也不曾多么憎恨过大太太。
何况大太太总是林辰晧的母亲、大舅舅的妻子,而她也已经给自己的母亲报过仇了。
林嬷嬷一进屋子就跪在了地上,尽量控制着情绪平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可刚刚说完,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哀求梅若彤说:
“王妃,大太太是真的知道错了,她十分感念王爷将大少爷送到洪先生门下,您和王爷成亲之前,太太也是准备了贺礼的,只是放不下脸面,贺礼都抬出院子了她又不让送了。
大姑娘这件事情如果被大老爷知道了,那大姑娘肯定会没命的,求您帮帮大太太吧!”
梅若彤在心里叹了口气,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若只是林庭瑶为靖勇侯府的事情闹腾,那还好解决,可现在是连林庭瑶这个人也找不到了。
李彦白点了点头让林嬷嬷起身,看向梅若彤说:
“我先派人去查,估计我们要在青州住一阵子了。”
一旁的林嬷嬷忙又跪了下去,哽咽着说:
“老奴代大太太谢过王爷和王妃,老宅的院子都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请王爷和王妃先去暂住几天,这样太太和奴婢也好有这个主心骨。”
梅若彤只好叹了口气点头,让青竹和碧溪去简单收拾些东西,而李彦白已经下楼去安排寻找林庭瑶的事情了。
马车行驶在去林家老宅的路上,外面热闹的叫卖声也越来越稀疏。
大太太已经得了消息等在二门口,看到梅若彤和李彦白也不说话,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梅若彤忙伸手扶了大太太起身,看着夜色中憔悴不堪却又神情僵硬的大太太,她也只觉得世事弄人。
一路无话的到了林嬷嬷已经安排好的院子,大太太就又要给李彦白和梅若彤行礼。
梅若彤扶了大太太让她坐下,轻声说:
“舅母,王爷已经安排人去找了,都是些身手好有经验的人,一定会找到表姐的。”
大太太红着眼圈,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不肯哭。
李彦白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大太太,就背着手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了。
梅若彤陪着大太太默不作声地等在正厅里,不到一个时辰夏风就回来了,说已经打听了初步的消息,林庭瑶很可能还在青州城内。
李彦白回头看了一眼正厅里的梅若彤,压低了声音对夏风说:
“林庭瑶出生在洛邑,回来后也一直是被软禁着的,她在青州并无熟悉的人可以来往。
你和秋影现在就带人去青州的各个花楼中去打探,尤其是那些老鸨和人牙子,再问清楚都有那些地方是做私娼生意的,派人乔装打扮了去寻人。”
夏风瞬间就沉了脸色,答应一声就急忙离开了。
林家大姑娘最后如果真的被从这些地方找出来,还真就不如已经死了的好。
梅若彤扶着大太太的手臂把她送到院门口,看着她和林嬷嬷在月光下蹒跚着远去,忽然就酸了鼻腔。
曾经那样强势不肯低头的大太太,如今也只是一个想救女儿一命的可怜人罢了。
李彦白挽了梅若彤的手回屋,洗漱睡下后才轻声说:
“你要有心里准备,做最坏的打算,你表姐她这次很可能是要把路走到头了。”
以林庭瑶的心性,她肯定是要回洛邑去闹的,那她出走的时候必定携带了不少钱财。她又颇有几分姿色,如今丢了这几天,无论是为财还是为色,她恐怕都已经遭人暗算了。
梅若彤默然无语,蜷缩在李彦白怀里红了眼圈。
她不心疼林庭瑶什么,可外祖母年纪大了,又是亲手把林庭瑶养大的,林庭瑶出了事,外祖母就算是再恨林庭瑶不争气,伤心却也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