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阳向南走了两日,只是甚是奇怪的是,这两日来却不见戮天盟之人的踪迹。冷阳虽然心存疑虑,却也不敢过多暴露行踪,只得暗自打探,但夏冰婵与唐玉儿的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竟是谁也未见二人的踪迹。
冷阳心下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待他行至冀州左近,却发现戮天盟之人突然多了起来,本来这冀州理应是三十六堂的势力范围,不想戮天盟之人却如此之多,冷阳眉头一皱,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入城内。
冷阳本以为会被细细盘查, 谁想进入城内之后,那戮天盟众人却好似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般,只是住在城内各处客栈之内,按兵不动,严阵以待。
冷阳担心唐玉儿和夏冰婵已经落入了戮天盟的手中,便把自己的乱发用头巾包裹,又扯了一条白布,系在了腰间,在脸上画出个长长的伤疤,然后便在那客栈处住下了。
那客栈又小又旧,里面的戮天盟之人也尽是各门各派的小角色,冷阳甫一住下,那众人便都以为冷阳也是戮天盟之人,与他攀谈起来。
冷阳见计划得逞,便也顺着众人的话说开来,说自己也是那武当太和之巅的受害者,那刀疤便也是那时落下的云云,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听得更是声泪俱下。
不多时,冷阳便与众人熟稔起来,冷阳又买来些薄酒饭菜,与众人一同痛饮起来。
那客栈里的戮天盟众人,本就是最底层的小人物,酒过三巡之后,自是把冷阳当做了自家兄弟,开始知无不言起来。
此时,什么武当少林,什么四大世家,什么唐门三十六堂,早已不在这些人的眼里,更是吹捧请他们吃酒的冷阳,就好似冷阳是武林至尊一般。
冷阳见这些人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便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将那酒杯在桌上重重一磕,朗声道:“诸位老哥,请听我说。”
冷阳自幼便在那大漠里长大,小时顽劣,七岁便开始偷尝烈酒,这些酒喝将下来自是不在话下,但那其他人却已经酒意醺醺,此时听得冷阳说话,便是齐齐抬起头来,看向了冷阳。
冷阳见诸人看向自己,便笑吟吟的说道:“现在我们戮天盟万众一心,那个什么……什么楚天云,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为此,咱可要痛饮一杯!”
戮天盟众人齐声附和,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冷阳见得时机已到,便假意不经意的说道:“听得那个楚天云身边有个红颜知己,貌若天仙,要是被我等得到了……嘿嘿,岂不美哉!”
一人听后,大着舌头傻笑道:“那是……自然,到……到时候就把那娇娘献给兄弟你,再给我……我们轮流做夫人。”
冷阳见这人虽然一身缟素,但却言语粗鲁下流,心里虽然厌恶,却不得不问道:“就是不知道这美娇娘现如今逃到了哪里。”
另一人接道:“要是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不就好办多了。”
冷阳心里一惊,莫不是这戮天盟也不知夏冰婵与唐玉儿去了哪里,赶紧追问道:“怎么?不知去了哪里,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本在开怀畅饮,谁也没有注意冷阳的异样,一人接道:“兄弟,你到来这里,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戮天盟……戮天盟的江寒雪,就在……就在这冀州城里失去了踪迹,连着身边的兄弟,都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冷阳心里大致有了揣摩,却仍是不动声色,装作不懂的问道:“这可奇了,却不知江大哥去了哪里?”
那人摆摆手,向冷阳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冷阳附耳过去,那人虽然酒醉,却仍极力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这……这冀州是哪里的地盘?”
冷阳自是知道此人话里何意,便也顺着说道:“当然是李寒川的地盘。”
那人一惊,似乎没想到冷阳会把“李寒川”三个字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那声音压得更低了:“所以……江寒雪在这冀州不见了踪迹,那个美娇娘也不见了踪迹,关键又是任谁也没看见去了哪里,你说……这是不是有点……”
冷阳当然明白此人暗指何事,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正要说话,那人甚是警觉,再次摆摆手,低声道:“人家的地盘,隔墙有耳。”
冷阳点点头,心道:既然夏冰婵与唐玉儿是在八爷这里失踪的,那必然是被八爷给救走了,自是不必挂心。但是,若是八爷杀了江寒雪,要么就是昭告天下,要么就是不露痕迹,又怎会如此躲躲藏藏,不像是八爷的脾性。
冷阳已然得到了消息,便想找三十六堂的人打听打听,他心里看不起这些人,本就不愿与这戮天盟之人厮混,此时便趁着这些人酒酣耳热之时,高声喊道:
“诸位兄弟,小弟尿急,去去就回。”
此时的冷阳在这些人的心里便是与那至尊豪杰无二,一呼百应,众人吆喝一声,给冷阳让出了一条路来,更有甚者,大声叫道:“快给未来的戮天盟盟主让位!”
冷阳又好气有好笑,但还是不动声色,跟着打了几个哈哈,踉跄着向外走去。
冷阳走到门外,正要快步离去,突然听得后面有人靠近,冷阳心里一惊,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冷阳暗自叫苦不迭,那人对冷阳却甚是亲切,一把搂住了冷阳的肩头,嘴里吞吐着酒气道:“来,兄弟,同去!同去!”
冷阳想摆脱此人,奈何人多眼杂,倘若强行离开,定是后患无穷,思前想后,便下定决心,待到茅厕附近,僻静无人,便再想办法好了。
冷阳拉着那人,嘻嘻笑道:“走,走!”
那人频频点头,与冷阳一同向外走去。
两人走至那茅厕附近,那人虽然已经酩酊大醉,走路踉跄,但还是伸手示意冷阳先上,冷阳暗自好笑,心道上个厕所居然也有这么多礼仪。
冷阳向前迈了一步,余光瞟了瞟左近,却见四下无人,当即默运起真气,凝于右掌之上。
既然你纠缠至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虽然冷阳已做好了准备,可此时心里却更是纠结。
杀了他?
不,即便是戮天盟的人,也未必便是该死之人,他也许是个平凡人,只不过想要倚靠在戮天盟这颗大树之侧,以在江湖上讨个生活。
倘若不杀他,与这些人继续周旋下去,不知要待到何时。但若强行抽身离开,一旦这人酒醒之后,恐怕又是后患无穷。
冷阳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就算是被戮天盟之人发现,也算是自己的命数好了,怨不得人。
冷阳下定决心,便决定先把此人打晕算了,转过身去,默念一句得罪了,看向那身后之人,便欲下手。
但冷阳不过是看到了那人的脸,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冷阳的双眸大睁,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早些时候喝下去的酒也竟也醒了大半,就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一般。
可冷阳的眼前,仍是这个有着几分醉意的男子。
这个男子有这一张普通的脸,穿着普通的衣服,腰间系着戮天盟的普通白布,再怎么看,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可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却把冷阳吓得有如见到了鬼一般。
因为那个人,突然给冷阳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似一把看不见的利刃,顶在了你的咽喉。
是这个人不对劲么?
不,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让冷阳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很普通很平凡,把他扔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有着几分醉意,步履都开始踉跄。
而且,他连一丝一毫的杀气都没有。
但是,冷阳就是没来由的觉得不对劲。
确切的说,是一种恐惧,对这个普通人的恐惧。
在这一刹之间,冷阳的心意变了。
不,决不能手软!
必须要杀了他!
冷阳的主意打定,自也不在留手,掌中的真气泛起了血色的雾气。
眨眼间,冷阳的右掌便已印到了那人的胸前!
这一掌冷阳几乎用尽了全力,一种有如野兽般的直觉在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连一丝丝杀气都没有的人,很危险!
甚至很恐怖!
所以这一掌,必须是狮子搏兔,不留余力!
可那人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身子向后轻轻一仰,有如纸鸢般向后掠去。
那人躲过这一掌,步履也不再踉跄,只是站定了身子,懒散一笑,道:“盟主,你这……又是为何?”言语之中,却哪还有半点醉意。
冷阳听得此人揶揄自己,脸上一红,再仔细看这人时,却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那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一个醉酒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明亮的双眸!
此人的双目,虽有几分的懒散与讥讽,但看起来却是亮如繁星,仿若给冷阳看穿了一般。
冷阳被这人看得难受,再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的脸庞,更是心中无名火起,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却是理也不理,反问道:“你猜呢?”
冷阳心头怒火更甚,哼了一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那人扬了扬眉,略带嘲讽般淡然说道:“也许。”
冷阳怒极反笑:“也许?”
那人似乎在思索什么一般,旋即慢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不过……”那人顿了一顿,认真的说道:“我倒是想试试,能不能杀得了你。”
冷阳此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连连说道:“好,好!”那一声声的好却是如同野兽的低吼,在冷阳的喉头迸发开来。
冷阳话音未落,身子就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了那人,身法却比之前还要更快,那人“咦”了一声,似乎颇为吃惊,但脚下一转,还是堪堪避开了冷阳这一拳。
冷阳闷哼一声,拳风不停,几乎把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人在冷阳的拳影里左支右绌,虽然狼狈,却也倒是毫发无伤。
可那人偏偏仍是一副懒懒撒撒的表情。
没有一丝的杀气。
冷阳倒也察觉到了那人的异样,只觉得那人似乎并没有战意,拳风一滞,身形也缓了下来。
那人得了个空,身形也是一缓,冷阳觑得那人似乎晃了晃胳臂,但却不知他意欲何为。
那人仍是戏谑般看向自己。
没有一丝的杀气。
突地,冷阳似乎感受到了耳后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冷阳的’鬼印决’大成,感官早已敏锐无比,急急向一侧躲去,余光扫去,却见一根细长的钢针紧贴着耳侧自后向前穿了过去。
那根根钢针上居然还闪着蓝色的幽光。
冷阳停下了手,冷汗再次流了下来。
那人与冷阳几乎同时停下手来,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毕竟刚才为了躲避冷阳的拳头,他也费了不少的气力。
可他——仍是没有一丝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