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上枝头吐新芽,林间野花缀其中,五日的时光使得春的气息渐渐浓郁。
流云经过这几日的摸索,对自身的改变也基本适应,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
这并非狂妄自大的贸然之举,而是对自身实力的准确估计。
此刻,流云站定于寒潭边的陡崖前,腰上别着一把匕首。匕首为石制,长约五寸,握柄处缠着细密的树皮绳,整体粗糙、简陋。
这把短匕还是流云一年前的手笔,木屋的建造和日常的生活都没少仰仗于它,而身为“有功之臣”的它也正是流云翻壁出谷的计划核心。
在流云的颈间,小璃紧紧地围着,她的腰上系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树皮绳,绳子的另一端牢牢地栓着流云的腰。
流云本打算自己一人先上去探探情况,确认安全后再回来接小璃。可转念一想,自己上得去却不一定下得来,于是将小璃也一块儿捎上了。
他不是没考量过遭遇聂涯的可能,不过实力的提升让他重拾了面对聂涯的信心,况且即使仍是不敌,逃跑的问题应该不大,这也是他仔细对比过两人的实力从而得出的结论。
“要走了啊...”
默默地回首望了望树林前的小屋,流云眼中透着些许复杂之色,山谷中的日子虽清贫,但那种安宁着实让人流连。
“...”无声地叹息一声,流云坚定地回过头来,他拍了拍小璃的小脑袋,提醒道:“抓紧了!”
说完,流云深吸一口气,运转起魂力,双腿一曲,一蹬,直直地朝上蹦去...
划过身旁的春风含着些许料峭,拨乱了小璃纯白无暇的毛发,却未能影响流云分毫,他迅捷的身影轻松写意地沿陡崖上升着。
「来了!」
视野中光滑如镜的石壁使得流云面色一肃,精神更加集中。尽管之前的也是垂直于地,十分平整,可或多或少仍有着凹凸之处供他借力,而这一段却平滑异常,让人根本无从下手,他第一次攀登的时候不就是因此摔落寒潭的吗。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那之后流云痛定思痛,苦思冥想,奋发图强,可惜那都是没有的。
其实,他原想借着魂力,稳扎稳打地一步步凿壁建一条“康庄大道”,然而一次“不期而遇”打消了他的念头,让他选择了现在的“捷径”。
何况若是没有把握,他会带着小璃冒险?显然不会。
视线转回流云身上,这时的他,双目定睛于石壁上的某处,同时反手一握匕首,快速拔出,透明的魂力刹那覆盖其上。
半息不到完成这一切,流云眼一凝,抬起握刃之臂猛地挥下。
“当”,附着魂力的匕首以斜侧向下的角度狠狠地扎进了石壁中。那嵌入的两寸之距,既保证了流云不会由于反作用力被推出去,更建立了一个支撑点。他握紧了匕首,奋力往上一拉,身子快速腾升的同时顺势拔出了匕首。
行云流水般的娴熟动作如同练习过无数次一般,实际上也正是如此,流云曾在较低的陡崖尝试过许多次,才有了如今的熟能生巧。至于他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这还得从头说起。
先前,他发现魂力能借助肢体的接触附着至物体之上,虽然消耗比较大,但可以增强物体的坚韧性、牢固性。他本来是要利用这特性开凿山壁,创造一个个攀爬点的,然而匕首与山壁碰撞的瞬间,灵感的花火忽现。
事实证明,流云福至心灵的方法十分管用,目前的他已经凭此逐步靠近了崖顶。
「快了,快到了!」
注视着三十丈之外的“出口”,流云的表情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上升的速度也不禁提高了几分。
“嗒”的一声,流云矫捷地跃出山崖,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外头的空气真好。”
流云贪婪地吮吸着春日的芬芳,脸上一片享受满足之色,“重见天日”的兴奋盈满着他的心间,使他不由忘却了那淡淡的离愁。
围在流云颈间的小璃同样高兴愉悦,只是没有流云这么喜形于色罢了,毕竟对她来说流云所在的地方就是家,无所谓身在何处。
片刻后,流云稍稍抒发了下情绪,便收敛了起来,他可没忘记聂涯还在外头呢。
“快!快走!”
这时,细微的喊叫声突然从远方传来,流云的眉头微微皱起,听那急促的语气定是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而此处能想到的危机也唯有...
“聂涯...”流云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当初之事历历在目,他一刻都不曾忘记,只不过碍于种种客观原因没有爆发,现今有了更强的力量或许能够一雪仇恨,可是...
流云看向小璃,目光游移不定。
“啊!”
一声惨叫穿过茫茫的树林传入流云耳中,让他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他决定前去探探情况。于是,他立刻解开了小璃身上的绳子,将她抱到地上,并向她叮嘱:“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
说完,流云足下生风似的寻声跑去,仅留下犹自有些愣然的小璃呆在原地。
……
不久前,天银山的另一侧。
一行三十人行进于山林中,他们身穿统一的淡蓝色劲装,重要部位以皮甲防护,肩上则绣着翠绿色的“飞燕”二字,再配上那精良的武备和强壮的体魄,无不表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眼下,他们正保持着松散的队形,视线在树木间来回地扫荡着,嘴里还不时高声呼唤某人的名字,貌似是在搜索着什么人。
“哎~~”忽地,一道叹息自队伍中心传出。
但见这发声之人约莫十六七岁,白玉束冠,眉如墨画,眼眸清澈,脸颊柔和,那明媚秀丽的面貌加之纤细瘦小的身材,若非颌下那稍稍突起的喉结,恐怕会被误认为女子吧。
在他旁边紧随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眼含锋锐,左眉末梢有条细长的疤痕,一身匀称的流线型肌肉透着精悍之气。
他听到那清秀少年的叹气声,开口劝道:“方非少爷,我们已寻至这天银山深处,想必找着的可能不大了。况且这人口失踪本应由官府出面解决,我们还是趁早返回罗林城,准备启程回京吧。”
“峰叔,我知道,可是既已答应了那妇人帮她寻觅入山久未归的丈夫,又岂能半途而废。哎,尽人事听天命吧,将附近一带搜完,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无奈的言语,轻蹙的眉间,显然,方非心中也不抱太多的期待。
“少爷仁德。”称为“峰叔”的中年男子由衷地赞誉。
“哎~~”回应他的唯有少年再一次的叹息。
沉默的氛围悄悄流淌,众人埋头追寻着那渺然的希望。
就在这时候,“嘭”的一声突兀响起,众人纷纷回头查看,映入眼帘的却是处于队末的一人倒在地上,鲜血从他洞穿的胸部汩汩流出。
这一幕让他们惊愕,旋即便是愤怒,是谁,是哪个王八羔子杀了他们的好兄弟。
“你们是在找我吗?”不待众人有所行动,一道身影缓缓从附近的树后走出。
风“沙沙”地奏响,斑驳的阳光映衬着那嘴角沾血的邪恶面庞。棕发棕瞳,头生兽耳,不是聂涯又是谁。
众人见到聂涯怪异的长相,先是一怔,接着立刻怒目相视,身经百战的他们可不会在意外貌,他们只想手刃面前之人,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安静”,一道呵斥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一下子抑制住了众人的冲动。
峰叔没关注他们是否听从自己的话,他凝重地盯着聂涯,低沉出声:“阁下,我等好像未曾有过冒犯,何故...”
未等峰叔说完,方非激动地插嘴道:“峰叔,何须多言,这家伙害了华哥,那就该偿命!”
“少爷,我们支持你!”
“是啊,峰叔,跟这厮讲什么理。”
“没错,做了这小子为小华报仇!”
“……”
众人在自家少爷的领头下,压制的洪流又一次爆发了。
峰叔见状暗叹一声,他本人何尝不怒,如果对方是易与之辈,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该剁就剁了,但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感与血腥气让他万分忌惮。因此,以保护方非为己任的峰叔没在第一时间发难,反而选择了问明意图尽量避免冲突。
“聒噪。”淡淡的不屑传出,驻足原地的聂涯猝然而动,留下一串残影的同时,两颗头颅伴随着漫天血花抛飞。
静,静,静,全场一片死寂,刚刚那幻影般的速度使得起先叫嚣之人竟皆失声,一股寒意直窜他们的脑门。
峰叔率先从惊骇反应过来,他连忙抽出佩刀,大吼:“醒醒!”
话毕,他即刻转头,对附近一人命令道:“吕钟,护送少爷先撤,这里我们来拖住。”
众人被峰叔的大喝震回神,他们抛下心中恐惧,马上亮出了各自的兵刃。吕钟则带着五人迅速架起脸色泛白的方非,从反方向退走。
“不错,不错,勇气可嘉。”聂涯乜斜地扫了扫包围自己的二十来人,口中轻佻地赞扬着,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相较于聂涯的漫不经心,峰叔他们却是浑身紧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大敌,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这时,有些被吓住的方非如梦初醒,他一边扭动身子试图挣脱吕钟几人,一边大喊:“峰叔,我要留下来共同对敌!”
峰叔听见背后响起的喊声,身子微震,他没有回头,只是高声催促:“快!快走!”
方非闻言,神情更加焦急,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吕钟一个手刀敲在后颈处,直接晕了过去。
吕钟明白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半点拖延,故不得已而为之。他最后瞧了一眼峰叔他们,咬了咬牙,满含不甘地带离了方非。
场中,聂涯双手抱胸,静静地观赏着这出戏码,没有半分阻拦的意味。对他而言,这些人皆是囊中之物,一个也逃不了,所以也无所谓那细枝末节的小事,并且眼前的大餐更加诱人,不是吗?
聂涯想着,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边的血迹。
在他身后的一人误以为有机可乘,径自挥刀而上,可是下一刻,撕心裂肺的惨叫震彻山林,惊起了无数飞鸟。而那偷袭之人双臂齐断,他手中的刀则在聂涯指间把玩着。
“脆弱的小玩意儿,无趣。”像是玩腻了,聂涯随意一甩,手中的刀化作一束白芒,笔直贯穿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咝~~”,周遭一片倒吸凉气之音发出,众人又一次被聂涯那鬼神难测的强悍所慑。峰叔也是瞳孔缩了缩,脸色越发沉重。
「回不去了啊。」
虽然心中充满了悲观,但峰叔坚定的神情中没有一星半点的后悔之色。同样,他身边那些人亦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峰叔快速与众人眼神交流一番,随后正面攻向聂涯。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无人是对方的一合之将,与其被对方逐个击破,莫不如自己拼死一搏为己方制造机会。
如同得到了进攻的信号一般,众人随着峰叔的进攻相继动作着,近处的持刀逼近,远处的搭弓瞄准,有条不紊地展开阵势。
“嚯~~”,聂涯望着迫身的刀光,不仅没有认真对待,还抽空观察了下附近,顺带略微赞叹了下。直至刀锋堪堪触及之时,他才似慢实快地出手。
“当”,拳刃交击竟发出了金铁相碰之声,峰叔只觉着挥刀劈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随后一股大力霎时涌来,把他连人带刀击飞了丈许远。聂涯也没有追击,他正和那些刀手、弓箭手“玩”呢。
峰叔用流血的虎口勉力握住颤动不已的刀,他定了定心神,将要继续前冲之时,一道怒喝随着破风声骤然响起。
“聂涯!”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