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悦,所以上参决定将那个似乎感受到了死亡逼近而浑身颤抖的妇人解决。
他没有睁眼,念力微动,原本急速往柴无悔体内钻的黑气,便分成两股,攀笼上了黄玉团缩的身体。
黑丝不断在黄玉身上缠绕,后变成一根根韧细的黑色丝线,将她每一寸肌肤缚紧。
紧接着,他骤然一用力,黄玉便被勒缩成一粒药丸那般大小,后被吞进了他身后的乌青巨蟒的嘴里。
……
……
玉和宫门外,路遗被伏兮拉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焦灼不安地来回奔走,时不时扒在门扉上探看两眼。
然而除了一片浓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仅看不见,就连宫内的声音,他也听不清。
车思病虽然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但他看自己师兄急得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也开始忧心忡忡,陪着路遗来回不停地走。
不明所以,无可奈何,最后,路遗只能又把希望寄托到伏兮身上。
彼时伏兮站在宫外的一颗玉桂树旁,一手负在背后,一手在半空中招摇,扬着嘴角唤莫猪桑猿白马他们。
路遗因为心急如焚,一时竟忘了自己有求于人,需要维持尊敬的态度,走过去没好气地问道:
“伏明台,那宫内到底什么情况!我师父真的会没事吗?”
伏兮摇摇头,没有介意他的语气不善,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望着听到他的呼喊越跑越远的几小只漫不经心道:“你除了相信我们,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
南海。
流沙河畔,一个穿着破布烂衫,头戴蓑笠,手拿小钉耙的男子正佝偻着腰在退了水的泥沙地里兴奋挖耙。
他赤裸的双脚边放着一只木桶,还有一只不大不小的鱼篓,每挖到点什么,他便就着已经浑黄的水洗洗,然后看似随意实则毫无偏倚地扔进篓里。
旋即又将耙搁入桶中,提着桶、篓,往沙地上偶有泥水喷出的小洞旁边去。
如此往复数十次,他都没有一丝不耐,反倒越挖越起劲。
便在这时,一道青雉的童音,从不远的堤岸那方传来。
“白烟烟!伏兮兮让你随我去见大爷爷!”
白烟直起身循声望,看到野童双手扩在嘴边高声喊,不由同他挥了挥手。
但他似乎没有听清野童说了些什么,招完手又继续弯腰挖摸河蚌。
野童见他没有别的反应,再喊数声仍旧如此,终于不情不愿脱了鞋下去。
也许是跟在上参身边太久,他如今也养出了一身的娇贵之气,见不得一点污浊脏乱。
注意到他提着衣袍走近,白烟咧开嘴笑他:“穿这般干净下来作甚,若想玩儿,跟你三爷爷我说,我给你换身旧衣服,弄脏了也不怕!”
白烟的话没说完,野童便捏着鼻子翘着手指,捏住他衣服的一角将他往岸上拉去。
“大爷爷他们在等你!你快将这些臭烘烘的劳什子扔了跟我回去!不然今夜,伏兮兮可就要将你的西昊殿推平了!”
白烟大惊,但还是不忘将自己辛辛苦苦挖到的河蚌带上,“何事这般着急?”
野童摇头表示不知,只说伏兮神色有异,行止也略显慌张,竟连莫猪桑猿他们都懒得捉弄,就直接往上参寝宫里去了。
闻言,白烟一把将已经装了半篓、满是泥沙又腥又臭的鱼篓,塞推到野童怀里,就换成一缕白烟消失在了南海岸边。
野童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己怀中便多了那样腥臭不已的腌臢物,将他白净的衣袍顿时染脏熏腥,扑闪的大眼愣了几瞬,然后抱着鱼篓一边往岸边走,一边张大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偏生他还不敢将鱼篓直接扔在地上,虽然平日里他们不论当面还是背地,都不曾叫过伏兮和白烟他们爷爷,但关系处得再好再自然,他们谁也不敢忘记那几人的身份。
玩儿可以,闹可以,只要他们心情好,什么都能不介意,可若惹了他们的晦气,自己这些小妖精,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哭够了,野童才放开鱼篓抽着鼻子穿鞋,穿完鞋起身看到自己胸前的一大块污泥,他两只扑闪的大眼中又氤氲出泪花。
然后顺着脸颊继续滴,滴到重新被抱在胸前的鱼篓里。
随着豆大的水滴在篓中被吸干,他的身影也从岸边消散在似乎永远都不会落黑的茫茫天穹间。
……
……
白烟听得野童说伏兮的态度反常便猜到了他一定有要事,而那要事自然与他们的四弟匡哗有关。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穿着粗布麻衣到得东昊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那样几个……凡人?
看到他匆匆赶来,莫猪桑猿白马他们原本都兴冲冲迎围,但一看到闻到他身上的污泥腥臭,就又悻悻逃开。
连从来不挑食的莫猪都受不了他身上的腥气。
伏兮倒是一点不介意,因为这世间之物,只要他愿意,便可片物不沾身,万气不入鼻,哪怕有人挽弓搭箭而射,也绝伤不到他分毫,还可隔绝法术念力,就连上参,也拿他没奈何。
此刻白烟自带翻飞在空中的腥臭之气,于他更是丝毫没有影响。
“老三!你要再往前走几步……”
伏兮的话没说完,玉和宫内传来一声上参的传音怒吼:“滚去洗干净了再来!”
听到白烟果然被骂,伏兮无奈地摊了摊手,“哥哥我提醒你了!”
白烟尴尬挠头,往石阶下退了几步,却没有听话去洗澡,仰头望着伏兮和他身旁的路遗还有车思病。
原本面对野童的温和平易,此刻尽数敛去,眉眼中只有冷漠。
他对凡人没有好的印象,尤其在知道匡哗是被这些凡人逼得自碎元神之后,就更加排斥抵触。
“二哥,你这么急找我来,可是四弟的事有了进展?”
白烟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定在路遗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人气息的不同寻常,但因为距离尚远,他暂时还弄不太明白具体的情况。
“那是自然,哥哥我出马,进展铁定不会小!”伏兮拿出赤光海螺,“这里面装的,便是老四的一片魂魄。”
“竟已经收回了一魄?”白烟难以抑制地高兴起来,他本以为,真要开始收集,至少还得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没曾想居然出师大捷……
伏兮和他感情相通,二人相视一笑,旋即决定今夜定要摆酒一番庆祝,白烟连连道妙,正好他挖得有半篓河蚌,可以美餐一顿。
闲话说罢,白烟又将视线落向路遗,后若有所思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着他凝重的神情,伏兮这才想起来似的,将路遗一把从身边往石阶下的白烟怀里推去。
别说路遗没来得及反应,白烟也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脚下未稳,竟同路遗一道沿着石阶滚进了山麓的冰潭。
好在一路滚,都有白烟用手护住路遗的头部,他才没被意外的灾祸夺走性命。
若不是对方身上刺鼻的腥味险些将他熏晕,他应该会被对方如此贴心的举动感动得痛哭流涕。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车思病惊得连声呼唤,伏兮却丝毫没有做错了事的担忧歉悔,甚至被他二人拥抱得那般紧密,翻滚得那般流利的样子逗笑得合不拢嘴。
“老三啊!滚台阶的感觉可还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