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越来越弱,对时间已然没有概念,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是她带着食物将我喊醒。
醒来以后我的意识又恢复了一点,只不过,对这种干瘪的东西再难提起兴趣,单是嗅到它的味道胃中就是一阵翻滚,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咽下去的。
“怎么不吃了?你的身体这么弱,不吃饱的话可能会有麻烦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想想办法,你…说话呀!”
我不想理她,无论她怎么问都不做回应,许久之后她起身离开,过了半晌才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闻到了一股浓烈血腥味,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加快不少,无边的恐惧压上心头。
人类与血乱息息相关,人群中突如其来的血腥,如同噩梦般压到我的头上。
“要出发了,你抱紧我。”她走过来只说了一句话,语气较之前相比要低上不少。
队伍又一次行进,速度比起前一天要慢很多,不过迎面飘来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我瞬间知道这血是哪里来的了,只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就像之前她挨的那个巴掌一样。
我可以开口问她,现在的我已经能够正常说上两句,这样也能解开心中一个疑惑,不过无论如何都跨不出那一步。
我靠着她,把头放到她的肩上,然后清楚地感觉到她顿了一下,这一顿我和她都差点摔下去。
有惊无险之后,她扭过头用脸蹭了蹭我的头,又嘱咐了一句:“抓紧了。”
……
我一直在计算,如果他们的目的地是古城,那肯定要经过那片风沙区域,或许那里就是我逃开的唯一机会。
毕竟在里面度过了那么久,我对风沙的习性有了部分了解,不过母亲向来说人类狡诈无比,他们也有可能知晓那些,所以我最好是借着风沙混乱期离开,那样便没有任何规矩可寻,可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必须恢复到正常状态,以此来博一线生机。
不知道多久之后,一天的行程再次结束,跟前一天一样,她离开,然后出现,然后在经过几番犹豫之后将那环状物递到我手上。
“我能拿到的只有这种食物,知道你吃不惯,就先将就一下吧,等到了古城我给你买好吃的,保证比这好吃一百倍。”
我接过食物,却依旧没有下口,不是我不吃,是天性如此,混蛋老天让我吃肉,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是母亲说的。
在不知名的森林里,因为懒得捕猎,又在我为了气她故意拿回来几个果子以后说出的这句话。
我想吃肉。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怎样都说不出口,这样别说离开,随时都要饿死。
我把食物揣进怀里,而后默不作声,我本以为她肯定又要让我吃,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抱紧了我。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其它吃的了,睡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滴答
这是什么?眼泪?她哭了,可是,为什么?
泪水一滴滴落下,如同石块砸到我的脸上,再滑落进我的心里,我清楚地感觉到其中包含的血腥味,过了这么久都还有未干涸的血迹,绝对不是普通的伤口。
“你…别哭。”
我没有任何再沉默的借口,此时此刻她的怀抱仿佛比母亲还要温暖,可以相信这个人类,从很多方面都可以相信,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开口了,她却不说话了,只是更用力地搂着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耳边都时不时传来沉重的抽噎声。
途中我又小声地劝说了两句,不过依旧没什么效果,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以后,抽噎声渐渐消失,传入耳中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我却久久难眠,我开始好奇起这个人类,她不同与其他人类,不再有那股令兽讨厌的恶臭,反而给我想要去接近的错觉,上一个使我有这种感觉的,是母亲。
那个笨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果她还在的话我肯定不会到这幅田地,不过也是我自作自受,这片区域根本就找不到任何食物,我只会依着自己的性子,难为母亲,也害了自己。
我只能这样想,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该承受的,而且也不尽然都是坏事,至少他们没有说要杀掉我,而我也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类,抱着这样的想法,终得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在行进,这我倒是猜到了,昨天睡得太晚,势必晚起,他们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耽误时间。
“你醒啦。”
我在思考要不要跟她说话,说了她也不一定听得到吧,几番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回应,道:“我本来在期待你们会把我抛在那里,结果失望了。”
我没指望她回答,我的声音很小,说出去以后就连自己听到的更多都只是风声,结果却出乎意料,她当即便道:“蛮荒之地什么都没有,把你放到这儿只有死路一条,我才不会抛下你。”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是小姐要救你的命。”
那什么所谓的小姐,我连她的声音都没听到过,说她救我简直就是笑话,而且我也不需要谁救,分明就是这群人类掳走的我。
我懒得同她争论这些,将头往旁边靠了靠,感受迎面吹来的风,同时也吹起我心中一片疑惑。
我故意将声音又放低了一个声调,“我说话的声音这么小,又有噪音,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还有,刚才我醒的时候又没声音又没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聚识的能力呀,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看见路,不信你看,看这么快一点都不影响,你…哦,我忘了你看不见,反正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这都是暂时的,怎么感觉她的语气就像是多怜悯那种。
我对修行了解很少,记忆也七零八碎,聚识具体指的是什么不知道。
她似乎察觉到我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又说了一句:“哎呀,就是行者。”
哦,这样一来我就能理解了,作为行者拥有哪些手段都不足为奇。
可是,疑惑又来了,“你既然是行者,之前为什么要挨那个人类的巴掌?”
“我曾经受尽非人的折磨,是小姐救了我,她不嫌弃将我留下,好比再造之恩,一个巴掌又算什么。”
我与母亲一路不知道帮了多少兽,救了多少兽,有这种觉悟的却寥寥无几。
“行者…是不是很厉害?”我断断续续地开口问道,十分犹豫。
关于修行的一切我接触得很少,母亲也很少告诉我这些,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知道,当然想解答一直以来的疑惑。
“也是要看什么阶段的,聚灵、聚识、聚形应该也算不上多厉害,在我们那儿到处都是,这些都是最基本的阶段,再往上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都好几年没有进步了,聚形都还早得很呢,想那么多做什么。”
“是这样吗?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行者其实有好多种?”
听到我这话她明显有点大跌眼镜,虽然在极速奔跑,不过仍旧回头看了我一眼。
“当然了!行者、道者这些只是统称,这都是最最最基本的,你连这都不知道,是怎么在蛮荒活下来的?!”
在我心中,行者一直是不可战胜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误区,什么时候我有这样的想法的呢?记不清了。
不过我内心却沾沾自喜,纠正了一个很重要的错误,比了解到新的未知还要重要许多,错误的认知会无形中改变一切,那样这条路就注定失败,无功而返都算是好的,在人类领地,就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问你呢,你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躺着啊?”
“我才不是你们这类臭虫。”
“什么?”
“没事…”
我居然在人类面前说出这种话,这下完了,但凡对我们有一点了解的恐怕都会生疑。
我恨不得立刻咬死这群人,然后快速逃开,不过现在的我只有等,等死亦或是什么。
她很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又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开口:“肯定有什么,快告诉我嘛。”
她应该是没有生疑,否则不会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可是她犹豫了一下,以人类的习性,就算察觉到了隐匿起来也有可能。
我还要不要回答她的问题,万一是从侧面套我的话怎么办?本身我对人类的事了解不多,一不小心就露馅了,但是如果她真有怀疑,我一沉默不就坐实了这一点?绝对不行。
我思考了好一阵,一句话在心里改了又改,最终才出口,低声道:“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我母亲也在,只不过她去找食物去了,都怪你,硬是把我带上,到时候她回来都找不到我,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把母亲抛出来了,希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吧。
她当即叫到:“你怎么能怪我?要怪也是怪我们家小姐,是她让救你的。”
“那你送我回去,实在不行就把我扔在这儿,到时候我自己去找母亲。”
“不行,把你丢了到时候小姐问我要人怎么办?等到了古城你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我去求小姐帮忙,好不好?”
“好吧。”我随口道。
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在风沙区域逃跑,反正也到不了古城,现在干脆就应了她,说不定还可以打消她的部分顾虑。
…
…
一天的相处下来,我对她不像最开始那么排斥,反而趴在她肩膀上不停地重复“我要吃肉”这几个字,倒显得有几分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