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自己是否有所疏忽,玄华将那命谱前几段来回细读数次,仍是觉得这出处甚大。
墨君不解忙忙追问:“有何不妥?”
玄华指着册上几行小字回道:“这名册之上说那婉曦是长眉道人八年前带回灵方山,与太子凡身温玉相遇,那日恰巧玉得飞升失败身死,门内弟子哭喊一片。
察觉此事怪哉,墨君接过命谱也片刻,二人陷入沉思良久无解。
这事实是,婉曦乃是玉得下山带回,现如今命谱所言却是长眉所救。
册中言明玉得已然八年前身死,可如今才躺在棺木之中的玉得又是何解?
且写婉曦性情傲慢,又生性聪慧自命不凡,可这丫头明明是那无赖做派。
二人对视片刻,墨君数次挠头一副不可置信神色。玄华问道:“这命谱可会出错?”
“自然不会。”
此事当真疑点重重,命谱主凡人一生,是万万不可马虎之物。一旦命谱完作,那一切命数便定不会出现太多变化。
想那玉得生前双手冰冷一事,便觉此事大有文章,却不想那老道本就是个死人,且以活人姿态生存整整八年。
墨君思索一番好似想到何事?闭神片刻:“若说此事要想解释的通,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玄华自是知晓墨君所言是何可能,合起命谱道:“你是说有人改了天道命数?”
“也唯有这个可能,命谱上未被修改,那便只有掌管命数轮回的天道被人动了手脚。”
“可是这世间能有几人有这本事,纵是你我怕是也难办到。”
“每人擅长之术不同,你我不行,却也不见得他人也不可。”
天道被改此事非同寻常,那天道可是掌握所有人间气运之物,丝毫更改那便全天下的生灵命数都会为之牵扯。
墨君知兹事体大,忙忙要赶回天去,禀报天帝查明,临走之时玄华将那太子命谱还于他,不为别的,因为如今天道一变,这册子上内容自然也是无用故事罢了。
送走墨君,温玉带着七位长老与一众弟子风程仆仆而来,见桃林之中只留玄华一人。温玉关心询问,见玄华并未受伤,才安心些许。
问及魔头之事,玄华想那二魔并未承认,不便将莫须有的罪过强加他人,他对那群道人称并未看清魔头模样,且那魔帮凶甚多,他不好久留,便逃了回来。
那晚七位老道带着一帮小道,将那桃林后山搜索整整一夜,却也未找到丝毫魔族踪影,玄华倒是乐的喜见,想他们是那般欺负婉曦,使其白忙活一场,就当解气罢了。
灵堂之内婉曦仍是魂不守舍,守灵三日,她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已然是面黄肌瘦神情木讷。或是悲伤有所缓和,她吃力站起,已然无法正常行走,貌似要去桌上水壶边。
玄华觉得他可便表现的良机便是此刻,几步上前倒茶于婉曦手中,安慰道:
“你虽伤心,但身子要紧。”
婉曦泯口水,却喝的像那穿肠毒药一般艰难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的心里空空的,身体空空的,脑子也空空的,我这是怎么了?”
玄华怎能不知这种感受,得知善韵身死,他也是如此,觉得什么都是空的,他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他只知本来心里有块地方安置着一个很重要的人,现在那个人没了,那个地方空出来了,好难受,却无论怎么却也表达不出来。
“我知道,知道你难受,他养你,疼你,宠你,你们虽无血缘,但已然生了超出血缘关系的父女之情,想哭就哭出来吧。”
婉曦苦笑盯着棺木:“哭?我用什么脸面哭,哭我顽劣害他不能飞升?哭我莽撞让他担忧?”
玄华倒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宽解于她,任由婉曦傻傻的坐着,许久过后,婉曦起身继而打算再跪回灵前,岂料几日不吃不喝,已然体力不支晕倒于地。
婉曦这一睡便是五日,期间温玉多次前来为其渡了些许灵力,好让她维持生气,李贤也探望过数次,纵是玉得出殡她也未醒,送那最后一程。
婉曦面容憔悴,看的玄华心疼,可这些事情他人着实无能为力,只能凭着自己挺过才可恢复。
自玉得惨死八日后,婉曦方才苏醒,她得知师尊已然下葬,深深悔意只给自己几个耳光,满目神色都有那随玉得而去之心。
玄华当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将其拦下,屋外人声鼎沸,那七位老道夺门而入,见婉曦已醒张口便骂,说其坏了良心,又惺惺作态,师尊仙世竟然最后一面也不去见。
玄华大怒上前便是争论一番,似有几许差点动手,好在温玉赶来劝下,才未酿成一桩闹剧。
纵是如此这灵方次然也容不得他们久留,玄华也是不愿意呆在此人情凉薄之地,他让李贤帮婉曦收拾了行礼,便带其踏出此地。
从房门而出,一路上皆是弟子们的凶神目光盯着,好似要活吞了这个伤心的丫头。山门之时温玉前来送行,李贤却是远远站在背后,好似再擦拭着泪花。
温玉将玄华叫于一侧拱手行礼,似有祈求之意:“玄华兄,日后我这师妹还劳你费心。”
“你知这些道士怕你,何不示威怔住这些匹夫,将她留于山中,你好亲自照料,怎能嫁接于他人之手?”玄华被方才争论激怒,此时却将火气发在温玉身上。
温玉面色惭愧:“他们虽怕我,但这门规森严,有时也是由不得小道。”
“打就完了,打服他们,改了门规便可。”
“自是武力便可解决,但这可不是长久之方,师妹活泼好动又爱生事,这护她一次,便动手一次,那这灵方山早晚也得让我给打散了。”温玉着实无奈道。
说来也是这个缘由,玉得本是长者,灵力强盛为人圆滑,护那婉曦定然是思虑周全,决然不会以武力镇压,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生出让这丫头被逐八次的法子。
而温玉虽是灵力深厚,可这必定年轻未经磨砺,自然不能如那老道那般老练,他在时还好,如若不在,怕是丫头定被那些老东西设法弄得遍体凌伤。
“罢了,我也是气糊涂了,才这般失礼,温玉道长莫怪。”
温玉微微摇头:“玄华兄严重,本我也是打算随你们而去,只是这家师刚去,死不瞑目,我等得师尊恩惠,不为他寻得仇人,终究愧对于心。”
“言下之意,你为玉得真人报了血仇,便会前来寻这丫头?”
温玉颔首示意:“正是,师妹单纯,我自是放心不下,待我成事便来寻她。”
这当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本担心因为自己的作为会妨碍太子历练,但却他自行消失数日,无形之中也是帮了玄华大忙,待温玉前来接婉曦,想必他已得了真爱之泪。
到那时,婉曦与温玉继续前缘,岂不是两全其美,心中这番盘算玄华倒也乐的扬起嘴角道:
“温玉道长放心便是,来日我定让她毫发无损还你。”
“那便多谢玄华兄”说罢温玉又是向他诚恳鞠躬。
“只是你如何放心将她托付于一生人?”
“玄华兄仗义帮婉曦数次,小道皆是看在眼里,断言你定是正义之辈,绝不会趁人之危。”
玄华耳红目赤,这话虽没错,他确实为正直之人,可是这趁人之危怕是会做的,如今为返天界不得不做回小人,心中着实羞愧道:
“温玉道长且放心.....便是。”
更古时期神元二百三十六年,正逢夏日大热,一代仙师玉得真人陨落,长眉道长即位灵方掌门,为防道门因其惨死人心惶惶,对外宣称玉得渡劫失败魂归九幽。
辞了玄华思虑再三,如今可去之处,怕是唯有青丘狐狸洞,本想踏云而去,只是婉曦方才醒来,身体虚弱至极,这云头颠簸,怕是身体吃不消,索性二人步行前往。
一路走来,婉曦皆是失魂落魄,全然不似初见之事那般牢骚喋喋不休。玄华本欲讨她欢心说了几个笑话,但其好似无动于衷。
半晌之后二人才到青丘下山,刚欲上山,便发现那拐角密林之处躺着两具尸身,上前观察片刻婉曦眼神微颤告知,那二人便是此地山神土地。
神灵骤然死亡,此事非同寻常,查看其身伤痕,竟然于那玉得真人一般,万剑穿心乃为法宝所伤,二人皆瞪眼惊慌似有死不瞑目之像。
玄华拿出墨君赠予的战尊令,唤来斗化太子,太子本管人间地神安危,也未怠慢几许之后便带了几个天将前来,将那尸身带于天界。
临走之时不忘几句讽刺,但也却是牢骚那般:“你说你,不好好待在神界,非要下凡,这你所到之处都会死几个人,哎.....真不知你是吉神,还是祸神。”
说罢斗化太子也觉自己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有些不妥,赔礼谢罪道:
“莫怪,莫怪,我就是管不住这张破嘴。”
玄华明知他便是如此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含笑了之。
狐狸洞外,玄华用灵力催熟的庄稼已然被小妖们收割一半,但此时遍野却寻不到一只狐狸的影子,心中不免暗骂:
“这帮懒骨头,收了一半却都跑去耍了,过会定将他们好好罚伐。”
但回头一想“不对”山神土地身死,这些小妖是否安好。忙忙拉着婉曦进了狐狸洞,眼前一幕当真震惊,洞内遍地尸骸,纵是那刚刚化为人形,还不能收去尾巴的幼狐也未能幸免于难。
满洞家禽乱窜,洞内血流成河,白黎被人用剑钉在帝吉天尊神像之上,微微合着双眼,口中鲜血直流,死的残忍。
一侧龙柱之上那泼辣妖娘侧身靠着,衣衫不整,万箭穿心、双目瞪圆紧盯那神像之处,一根手指指向那边,好似再告诉他人些许什么?
寻了一遍竟然一个活口都无,玄华炸怒,这些小妖并未做何大奸大恶之事,何以遭着灭族下场,他下凡本是来相救他们,却仍旧让其落得这番惨状。
“是谁?是谁灭我狐族?是谁?”玄华怒音在尸山血海的洞内空旷回旋,却未得到半句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