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最后一个楚巫 > 正文 第一章 大漠孤烟
    民国二十五年,农历八月初八。

    漠北的三旗镇上张灯结彩,似乎是让这年的中秋节比往年都要热闹的多,事实上也确实热闹的多,因为八月十五是三旗镇上的两家大户,芈家和方家大喜的日子。

    芈家现在的家主是芈空年,而方家的家主则是方念山,而七天后的中秋节就是两家联姻的日子,在那天芈家的十八岁少主芈子歌将会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

    芈空年四十岁才有了芈子歌,老来得子,自然是爱惜的紧。

    因此自小芈子歌都是过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富家公子生活。

    芈家做的是贩卖药草的生意,几乎整个三旗镇上的药铺都是芈家提供的药草,而方家则做的是玉石生意,大批大批的玉石和药草从三旗镇,从方家和芈家,从骆驼队,在一阵阵古老而悠长的驼铃声中被带到中原,然后换回来白花花的大洋。

    芈子歌自小在大漠里长大,这里的一年四季大半时间都是刮着漫天的黄沙。

    因为向往着中原,或许是见惯了大漠里长河落日圆,长烟孤且直的景象,或许是想亲眼看看书中的秦淮画船、瑶女抚琴,一年前十七岁的芈子歌在得到自己会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的时候,他从三旗镇逃了出去,就混在方家外出贩卖玉石的驼队中去了中原。

    芈子歌在中原呆了三个月,这里的风土人情让他一度忘记大漠里的婚约,但直到手里的大洋挥霍一空后,他还是乖乖的跟着出来贩卖药草的芈家驼队回了大漠。

    出去开了眼界,回来后愈发的看不上方家小姐方婉如,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日子一天天过,终于到了十八岁,芈子歌也见到了方婉如,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肤浅,方婉如美的不可方物,她不仅仅有着大漠女子的豪爽,也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芈子歌见过方婉如一次后就总是找各种理由去方家,他总是喜欢给方婉如讲他在中原的经历,方婉如开始只是静静的听着,后来有一天方婉如终于对他笑了笑,不同于秦淮女子的殷勤,方婉如的笑很干净,他知道他走进了她的心。

    农历八月十四,芈家和方家一切准备就绪,芈子歌有些忐忑,鬼使神差的他去了三旗镇上的街上。

    芈子歌四处闲逛着,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忽然一块木牌吸引了他,只见那木牌上用秦小篆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算命。

    同样鬼使神差的芈子歌凑了上去,算命的不是瞎子,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吗?”芈子歌找了个话题开口说道。

    “瞎子连眼睛都是瞎的,怎么可能看到天道之下的东西。”那西装男人不慌不忙,平静的开口说道。

    “哦?那你给我算算?”芈子歌来了兴趣,开口说道。

    “不用算,大喜亦是大劫。”西装男人看到没看芈子歌一眼开口说道。

    “你什么意思?”芈子歌顿时脸色黑了下来,其实他并不怎么信命,不过是想讨个好彩头。

    “我只是说出即将发生的事,你命不该绝,可做梁上君子逃过一命。”西装男人说着就收起了摊子。

    “哼,装神弄鬼。”芈子歌冷哼一声,不满的开口说道。

    “信与不信,明日见分晓。”说完,西装男人直接离开,没一会儿彻底消失。

    芈子歌回去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第二天。

    八月十五,中秋节,芈子歌带着迎亲的队伍,早早的去了方家,顺利接上方婉如就回了芈府,一路上别说有劫,甚至连坐下的马都没有一点磕磕绊绊,芈子歌这才把那西装男人的话抛在脑后。

    当晚,拜了天地,芈子歌和方婉如就去了左边的厢房。

    外面是吵闹的人群,芈子歌坐在椅子上,他没说话,方婉如蒙着红盖头也没说话。

    忽然,外面开始乱了起来,不时传来几声枪响,人们大喊着:“邪刀仙来了!”

    邪刀仙,大漠北方苍鹰堡土匪窝的头头,手下是一群亡命的土匪。

    芈子歌慌忙打开门一看,只见一群土匪在芈府里肆无忌惮的杀人,芈子歌哪见过这场面,差点吐出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土匪带着人就去了大厅,大胡子正是土匪头子邪刀仙。

    芈子歌只听到芈空年喊了句:“我们可是交了保护费的,你们不能这样!”

    然而,那邪刀仙似乎并不打算听完芈空年的话,他拔出刀一刀捅在了芈空年的心窝里,穆鸢想去扶芈空年,邪刀仙又是一刀,正中穆鸢的心窝,两个人倒了下去。

    邪刀仙不以为然的擦了擦手里的刀对手下人开口说道:“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他们躺在地上呢?把他们扶在椅子上。”

    手下马上把芈空年和穆鸢的尸体给安放在大厅左右的椅子上,邪刀仙看着大厅上的两具尸体笑了笑,手下也是大笑起来,似乎这样的芈空年和穆鸢看着十分滑稽一般。

    芈子歌看到眼前这一幕,早就吓的不知所措,他强忍着泪水想躲在柜子里,忽然想到了西装男人的话,做梁上君子可以逃过一劫,他正准备拉起方婉如躲在厢房的大梁上,但这时外面已经有了脚步,芈子歌一咬牙艰难的趴在了房梁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邪刀仙。

    邪刀仙进来先是找了一圈,他首先打开的便是柜子,芈子歌只觉得一阵后怕。

    “小娘子,让爷看看你美不美。”没找到芈子歌,邪刀仙倒是对方婉如来了兴趣,猥琐的笑着冲方婉如走了过去,芈子歌咬着牙没有出声。

    邪刀仙粗暴的一把揭开了方婉如的红盖头,顿时他被方婉如的美貌惊呆了,这时候的方婉如略施胭脂,美的像是仙子一般。

    “你不怕官府?”方婉如怒声呵斥道,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官府?等官府来了,咱俩娃娃都有了。”邪刀仙放下了手里的刀,粗暴的拽住了方婉如,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

    此时的方婉如就在芈子歌的正下方,他甚至能看清自己在她眼睛里的倒影。

    芈子歌的一滴眼泪落了下去,正落在方婉如的脸上,邪刀仙显然是不会注意到的。

    因为,当脸上的眼泪多了,谁还会在乎再多出来的一颗。

    芈子歌再也忍不住,就在他要跳下去和邪刀仙拼命的时候,方婉如微微摇了摇头,芈子歌像是遭了雷击一般呆呆的趴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邪刀仙忽然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右耳已经被方婉如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妈的,找死。”邪刀仙愤怒中,抽出刀一刀插进了方婉如的心窝。

    方婉如直直的倒了下去,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看向芈子歌,芈子歌避开了她,他不敢看她眼神里的幽怨。

    邪刀仙捂着耳朵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狠狠的大声喊道:“杀光,一个不留!”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了出来,芈子歌以为三旗镇的人会出来帮芈家,但是没有,直到芈府的人被杀光,直到芈府的财物被搬光,三旗镇上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等邪刀仙的人全部离开,芈子歌才从房梁上掉了下来,他木呆呆的把方婉如放在床上并盖上了被子,就像是她睡着了一般。

    农历八月十六。

    刺眼的阳光已经黯淡了下去,一轮血红的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悬挂在漠北三旗镇的上空。

    前一天明明是中秋节,三旗镇上的不少店铺和房屋上还挂着灯笼和彩纸,甚至路边低矮的树上还贴着不少的红纸,一个用黑墨写着的大大双喜字还安安静静的呆在红纸上。

    然而,还没等入夜,三旗镇上已经没了任何光亮,除了血红色的月光依然是毫不吝啬的撒在地上。

    三旗镇上一处高大的院落前,穿着一身黑红官服马褂,胸前戴着红花的芈子歌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芈家院子,空气里还不时传来血腥味。

    一阵风过来,芈家那两扇大门被吹的摇晃,芈家里面简直是地狱一般的惨象,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身上脸上都有着刀砍过留下的痕迹。再往里面看去,大厅里的木椅上此时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六十岁左右的模样,心窝里渗出的血已经干涸,人也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芈子歌的爹芈空年,和他娘穆鸢。

    芈子歌终于动了,他的脸上是麻木,他像木头人一般,一步步走进了芈家,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的脚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芈子歌从他们的手上、背上、甚至是脸上和头上踩了过去,他站在了芈家大厅里,抬起头正对上他爹芈空年和他娘穆鸢瞪的极大的眼睛,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似乎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芈子歌解下胸前的红花,先是把芈空年背到了院子,然后又返回来将穆鸢也给背到院子。

    做完这些,芈子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绕过了院子去了左边的厢房里,厢房的窗户上还贴着双喜字,推开门,里面俨然是一副婚房的样子,而事实上这里确实是芈子歌的婚房。

    因为,就在昨天,他本应该在这里度过他的洞房花烛夜。

    然而芈子歌现在想想这一切就想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只是他再也醒不来。

    芈子歌一步步的往里面走去,厢房里面的床上搭着红色的纱帐,大漠的洞房没有这样的习俗,这红纱帐却是芈子歌托驼队的朋友从中原买来的,据朋友说是苏州城有名的苏锦。

    芈子歌每往那红纱帐走上几步,脸上的痛苦就越掩饰不住,终于他还是走到了床边。

    一咬牙,芈子歌打开了红纱帐,里面赫然是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美艳女子,她的眉细长,她的耳朵小巧而灵动,她的唇红艳像是染了血一样,准确说就是染了血,因为她的嘴角还有着渗出的血丝,她的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芈子歌知道,自己是再也唤不醒她。

    床上凤冠霞帔的女子是方家小姐方婉如,是三旗镇上最美丽的女子,是他芈子歌过了门的娘子。

    芈子歌用衣袖细心的为方婉如擦去了嘴角的血丝,紧接着他抱起床上的方婉如就走了出去,他走的很慢,因为每一步都是别离。

    芈子歌走到院子里,他轻轻地放下了方婉如,接着他一步都没有停的走去了芈家的库房,那里放着的是三大桶的灯油。

    灯油是芈子歌的爹芈空年特意交代从中原拉回来的,原本是打算趁着芈子歌成亲的日子,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办一个灯会,邀请三旗镇上的人一同赏灯来着。但现在灯油还在,赏灯的人却早已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