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泛非大厦早上略显空旷的走廊里,罗米提先生一边听着皮鞋走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一边心里在窃喜,中国防暴队的出色表现应该是引起辛茨先生的注意了吧?这样自己在这位总警监的心里分量又会重很多,下次的竞选应该能成为一个有用的筹码。
联利团的职位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有一定的任职期限,期限结束后要么打包回国,要么继续竞选留任,而且可以竞选更加高级的位置。所以,每个人在任期间的成绩都有详细记载,当然成绩越多,越能为担任高官加分。
罗米提先生来到辛茨先生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辛茨先生的声音:“请进。”
偌大的办公室里,坐着辛茨先生一个人,他正在低头翻阅着一堆文件。
看见辛茨,罗米提还是有点敬畏。他笔直地来到辛茨面前,敬了个礼,问道:“辛茨先生,您找我?”
辛茨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道:“罗米提先生,近来可是春风得意?”
罗米提没有注意到辛茨冰冷的面容,以为是夸他,心里得意,嘴里马上说道:“辛茨先生,您过奖了!”
辛茨继续说道:“近来你领导下的中国防暴队可是联利团的明星军团,可见你领导有方啊!”
罗米提没有听出辛茨言语中隐含的刺,还大大咧咧地回答道:“这都是在辛茨先生的指导下取得的一点点成绩,不值得骄傲,不值得骄傲。”
辛茨闻言站起来,用冰冷的双眼看着罗米提,说:“还骄傲?我看你是在胡扯!中国防暴队都干了什么事,你知道吗?”说完,把面前的一堆文件往桌子上一拍,“你自己看看!我都不知道你这防暴办主任怎么当的,稀里糊涂!”
罗米提被辛茨这一顿吼整蒙了,本以为来受领表扬的,没想到却被一顿臭骂。罗米提赶紧把面前的文件拿起来,反复端详。看了半天,罗米提还是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
于是,罗米提问辛茨道:“辛茨先生,这不过是几份普通的文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请您明示!”
辛茨怒冲冲地说:“这是联合行动中心的文件,上面显示了这段时间你数次签发了文件向中国防暴队提供信息资源,你这是泄露秘密,知道吗?”
罗米提心里“哦”了一声,但是他却壮着胆子说:“辛茨先生,这文件是我签发的没错,可是您说的泄露秘密我不认同。中国防暴队是联利团防暴办下属的一支警队,我认为信息共享是每支警队该有的权利,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他们共享呢?以前并非没有过案例,我们给印度防暴队和尼泊尔防暴队提供过信息,也给中国防暴队提供过信息,无非是签发的这几份文件数量多一点而已。既然信息可以共享,一份和一万份有什么区别呢?”
罗米提的反问让辛茨心里更加不爽。其实,辛茨也清楚,联合行动中心的信息本身就是利比里亚政府和各单位提供上来的,也包括了中国防暴队收集的信息,本身具有资源共享的作用。只不过辛茨看到这几份文件,心里不舒服,借机发泄一下不满。现在罗米提的反问让他更加难受,因为他绝对不允许下属单位为了一件小事与他顶撞,冒犯他的权威。
于是,辛茨说:“你知道中国防暴队需要这么多信息是什么原因吗?搞不好他们是在进行情报收集!”
罗米提更加不解了,说:“情报收集?咱们联合行动中心干的不就是这个活吗?”
辛茨说:“问题是现在利比里亚安全部门都给我们反映了,必须制止这个行为!”
罗米提肚子里也是火气上升,他说道:“咱们联合行动中心收集信息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掌握该国的社会治安和军事形势动态,防止再次发生战争。这是咱们联合国维持和平的意义所在,如果不能给所有的下属单位共享资源,万一出了意外,损失的是联合国整体的利益。中国防暴队说到底是咱们自己人,他们的成绩是咱们的成绩,他们的损失是咱们的损失,为什么就单单针对他们?要我说,假如他们真的由于信息掌握不及时,执勤时发生了意外,我是第一个需要担责的,你呢?你是不是也该承担责任。今天在这里,你是我的上级,我可以听从你的命令,停止向中国防暴队提供信息,但是需要你的书面授权,一切后果将由你负责,我不背这个黑锅!”
罗米提的话让辛茨无话可说,其实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如果像罗米提所说的那样,他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为了中国防暴队,这个平时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下级会当场反驳他,幸亏现在办公室只有两人在,否则自己将颜面扫地。关键还在于自己没有道理在先!
辛茨怏怏地说了句:“行,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去忙吧,我还有其他文件要看。”
罗米提转身走出了门口。
罗米提的强硬态度加剧了辛茨对中国防暴队的不满。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支中国防暴队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在联利团出尽风头,而且让一个防暴办主任心甘情愿地为他们说好话,还敢顶撞上级?以前在与徐晓伟的交锋中他隐约感到这支首次进驻蒙罗维亚的中国防暴队不简单,现在让他更加加深了这种看法。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试探中国防暴队的实力,最好能够抓住一些小把柄,好好整治一下,出出胸中的恶气。
说干就干。辛茨找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给防暴办下了个任务,说是模拟在蒙罗维亚某个地方发生群体性 事件,要求防暴办迅速处置。辛茨明白,作为防暴办的下属单位,自己如果直接给中国防暴队下达任务,谁都能看出来自己的不良用心,所以他把这个皮球踢给了防暴办。同时,他也知道,给防暴办出难题,就是在给中国防暴队出难题,因为目前蒙罗维亚只剩下中国一支防暴队,只要在蒙罗维亚进行演练,能出动的只有中国防暴队。
罗米提接到辛茨的指令,心里也清楚这是辛茨要给中国防暴队下马威了。可是命令毕竟是命令,必须执行。于是,他连夜给中国防暴队发出了任务书。
而此时,中国防暴队正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即将发生的状况。
接到联利团防暴办下达的命令后,中国防暴队倒是一片不慌不忙的景象。对他们来说,类似的演练防暴办每个星期至少一次,只不过以前从来没有试过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出勤而已。在防暴队的营区里,徐晓伟正在给即利比里亚警察向防暴队队员竖起大拇指将出勤的队员作战前动员:“同志们,虽然这只是一次演练,我们也要把每次演练当成是战斗来对待。今天的任务更有特殊性,既是夜间演练,也面临着雷雨天气。这是我们进驻任务区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危险情况。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每一次不同环境下的演练,最终都将成为我们实战的宝贵经验!”
站在他面前的队员们眼里透露的是一种迫切投入战斗的激情,让徐晓伟感到很欣慰。他大手一挥,说道:“出发!”
像往常一样,已经开始把信息化融入维和勤务的防暴队按照计划预案,队员们携带齐全装备登车出发,徐晓伟、黄侃、王侣仁和徐彪则在指挥中心通过视频现场指挥。只见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从装甲车车顶上的摄像头传送过来的图像,留在指挥中心的几名指挥员一边通过地理信息系统察看行进路线,一边指挥着车队绕过各种水坑、泥路、障碍物,同时保持着对周边环境的警惕。
在目的地,一个环境复杂的贫民区街道里,辛茨站在雨里,罗米提在边上打着雨伞,两人貌似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实则言语中充满了交锋的味道。
辛茨说:“这么大的雨,咱们过来的时候用了多少分钟?”
罗米提说:“快一个小时吧!”
辛茨说:“那你猜中国防暴队过来要用多少分钟?”
罗米提斟酌了一下,才说:“如果按照咱们的要求,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其中包括了他们携带装备出发的时间,还有路上遇到各种障碍的时间,这是最快的时间。”
辛茨冷冷地笑着说:“我看未必。你忽略了晚上在暴雨中的行车速度,咱们可是趁着雨下得小的时候过来的,现在的雨比咱们过来的时候大了很多,而且来的路上我看过了,好几处地方有树木被风刮倒了,装甲车和运兵车很难通过,他们还需要手动清除路障,我看两个小时能到就不错了!”
其实,这正是辛茨想要的结果,如果中国防暴队来迟了,他可以借机狠狠地批评他们行动力迟缓。等防暴队到了后,他还设定了好几个难度非常大的考验。看来今晚中国防暴队有好受的了!
可是,辛茨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笑意浮现在嘴角上,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轰鸣声。他连忙把罗米提遮挡在头上的雨伞拨开,一看,原来是一架无人机,带着一闪一闪的绿色灯光,在头顶上盘旋。随即,这个贫民区的街道上打亮了几盏灯光,两队全副武装、手持盾牌的人影从灯光处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伴随着装甲车沉闷的轮子转动声。
罗米提欢呼一声:“中国防暴队到了!”
辛茨一看时间,才一个小时十分钟!
带队的是中国防暴队一分队教导员杨勇。队伍在装甲车的掩护下排好防御队形后,他跑过去,分别给辛茨和罗米提敬了个礼,说道:“报告,中国防暴队按照预定计划赶到地点,目前已做好防御,周边情况安全,请指示!”
辛茨心里异常震惊。这速度,到底是怎么来的?事后他才知道,中国防暴队通过前期收集的大量信息,对周边一带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在指挥中心人员的调度下,执勤分队完全可以走最近的路线,避开所有不安全的地带,这样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阻碍,行进路线竟比辛茨等人距离要短,时间也仅仅稍微迟了一点而已。如果不算取枪弹、带装备的时间,比辛茨等人到达的时间还要早。
辛茨看到杨勇,没有理会旁边罗米提眼里露出的笑意,而是对杨勇吩咐道:“前方发现有大量人群聚集,请你们马上处置。”
杨勇回答:“是!”
按照预案,中国防暴队的小伙子们先用扩音喇叭喊话,然后两队队员手持盾牌组成防御队形,随时准备出击。在辛茨再次下达“人群出现暴动”的指示后,中国防暴队员往前扔出催 泪 弹,防御阵形变成进攻阵形,强行驱散了“人群”。整套 动作下来,熟练专业,滴水不漏,辛茨硬是找不出半点毛病。
站在辛茨边上的罗米提悄悄把另外一只没撑雨伞的手放到身后,给杨勇等人竖起了大拇指。
本以为演练到此结束,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辛茨再次考验了队员。他在前方的车子里指示:“前面有枪击,有人朝装甲车扔手雷!”
接到演练指示后,杨勇等人马上下车匍匐在地上,以装甲车为掩体,就地进行还击。赵涵再次发动无人机在天上搜索埋伏在周围的“暴恐分子”,狙击手根据无人机侦察到的情况进行点杀。不到一刻钟,辛茨终于喊了“停”。
队员们从泥水中爬起来,一脸一身都是泥巴,由于刚才的演练过于真实,一个个眼睛里都还流露出腾腾的杀气,让辛茨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非常棒!”辛茨由衷地说出了这句话。
回去的路上,辛茨一言不发,罗米提自然也不敢讲话,小心翼翼地把辛茨送回了住所。罗米提刚想转身走,没想到辛茨把他叫住了。
“以后尽量给中国防暴队提供一切资源,同时要加强对他们的指导,努力把他们打造成为我们警察部门的金名片!”辛茨说。
“Yes,sir.”转过身,罗米提握手成拳,畅快地向下一顿!
雨季仍然在持续,队员们一边要在执勤中与各种危险作斗争,一边要在生活中与各种疾病作斗争。现在徐晓伟要考虑的是,怎样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结合点,能够有效解决好这两大不安全因素。
自进入任务区以来,徐晓伟除了每天工作向总队两位首长蒋建卫和贺长江汇报外,还经常与两位首长共同探讨维和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听取两位首长的指示。
蒋建卫和贺长江虽然没有随队出征,但是却一直牵挂着这帮远在异国他乡的同志们。
一天晚饭后,两人在围着总队机关大楼走路,边走边讨论维和任务区的形势。
蒋建卫说:“那边的条件这么艰苦,咱们在后方是不是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呢?”
贺长江说:“是啊!昨天我看了防暴队报送过来的日报,又有队员患病了,这真是个头痛的事情。如果在国内就好了,这些病在国内随便哪家医院都是小问题,但是在利比里亚那么艰苦的地方,医疗条件又那么差,可难为他们了!”
蒋建卫若有所思地回答:“长江政委,你说,如果咱们能够把国内的医疗技术应用到维和任务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
贺长江说:“可能性倒是有,我之前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还不够成熟。”
蒋建卫问:“哦,你倒说说看,咱们一起想想。”
贺长江说:“我觉得,物资方面问题不是很大,那边缺乏医疗物资,咱们不是在9月份有一次增补吗?到时候给他们买过去就是。技术方面呢,虽然咱们总队派出了朱均和毛君来两位医生过去,但是他们毕竟是在某些方面有特长,并不是全部的医疗专业都懂。所以,我在想,如果能够在总队医院与前方之间建立一条绿色通道,前方队员有医疗需要,由咱们总队医院的专家组成会诊小组,这样就可以解决前方技术层面的困难。可是,难点在于,第一,前方的通信设备是否能够支撑建立起这么一条渠道?我记得刚到任务区的时候晓伟在抱怨说那边的通信非常落后,连基本的发送图片都达不到要求,更别说视频了。单靠信息和电话,这边怎么形成会诊?第二,那边与国内时差有八个小时,他们的白天就是咱们的晚上,如果有会诊肯定选择在白天,咱们的医生能否吃得了这个苦,每天在三更半夜为他们会诊?”
蒋建卫笑着说:“你的第一点疑虑咱们需要和晓伟沟通。以前在格林维尔,那是乡下,信号确实不好。现在到蒙罗维亚了,相信信号应该会好起来。看看是不是钱的问题,只要花点钱能够解决,咱们义不容辞地给前方支援。第二点我觉得更加好办。你看,咱们这段时间都在进行 G20 峰会的安保工作,哪个官兵不是夜以继日地在工作,都快三个月了,没有哪个官兵叫苦喊累的,咱们总队可是响当当的铁军啊,医院那边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倒是担心,咱们的医院毕竟也不具备国内顶尖的医疗技术,我看咱们得再找一家顶尖的医院合作共建。这样吧,长江,咱们分头联系,我去落实医院和专家,你与晓伟联系看看技术水平能不能达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