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伟说:“明知道出现误差,为什么不通报我们?”
职员说:“忘记了!”
徐晓伟说:“你们忘记了不要紧,我是记得的。在长达一天的时间里,后勤支持部这么多人,居然能忘记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我觉得不是你们的记忆力有问题,就是你们的体制上有问题。如果是我在指挥作战,你们忘记要通知我去攻击或者防御,等我们失败了,你还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声‘忘记了’吗?像你们这样健忘的人是与这个职位不相匹配的,我会以防暴队的名义向联合国建议换人的。我相信你能取得这个职位不容易吧?”
徐晓伟这么说是有底气的。联合国不是一个政府组织,它的雇员大部分是从全球聘请过来的,所以能聘请,也能辞退。一旦被联合国辞退,以后想再次进入联合国工作就很困难了,甚至在自己的国家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这关系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事件的本身在于联利团个别职员的错误,现在老底被徐晓伟揭穿,职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是没办法想出反驳的语言。
徐晓伟说完后,没有再吭声,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位职员。过了好一会儿,职员终于顶不住压力,压低声音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徐晓伟说:“道歉!这是基本的礼貌,我想你应该懂的吧?”
职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徐晓伟说:“对不起,中国指挥官,是我们的失误导致了这次飞行延误,我代表后勤支持部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
徐晓伟并没有接受他的口头道歉,而是义正词严地说:“对不起,我想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我们需要的,不是口头上的道歉,而是正式的、书面的道歉!”
职员抬起头,满脸大汗,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晓伟。
当天,联利团的致歉信就发到了格林维尔中国防暴队的指挥中心。总部向下属单位致信道歉,这在联利团历史上绝无仅有。这一次的交锋,不仅显示出了中国防暴队的大国自信能力,也开始让中国防暴队的各级指挥官在外联协调上开始挺直了腰杆,在联利团内发出了响亮的“中国声音”。
蒙罗维亚的社会治安形势一直不太平。2016 年 4 月份的某一天,当时还没有进驻到新营区,徐晓伟在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的宿舍里翻阅文件,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徐晓伟心里一惊,这种急促的敲门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进来吧!”徐晓伟轻声地说。
进来的是指挥中心的值勤官凌华。“政委好!这里有一份联利团的加急邮件!”凌华气喘吁吁地说。凌华是防暴队的“六朵金花”之一,文静内秀的她向来脾气温顺,风华内敛,被队员们亲切地称为“娘娘”,意思是有贵妃娘娘的端庄大气。然而现在这副样子,却让人不禁去猜想文件中到底有什么内容让她如此焦急。
徐晓伟示意凌华坐下,打开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这份文件确实重要,里面是联利团的一个预警信息,只有短短几句话,却像是一道猝不及防的响雷炸在了徐晓伟头上。根据情报,一批来自马里的恐怖分子已潜入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可能会对一些目标发动袭击,要求联合国工作人员高度警惕,加强防范,提升安全等级!
对于联合国的维和军警力量来说,其实维和任务区最大的危险并非来自于内战,而是来自于恐怖袭击。防范暴恐分子的袭击,是所有维和人员安全的最大挑战。
而现在,他们来了!就在中国防暴队立足未稳的时候,他们似是一头头张牙舞爪的猛兽,闪着通红的眼睛,露出锋利的牙齿,咆哮着向身穿黑衣的猛士走来。
徐晓伟看到这里,马上让凌华去把所有的分队以上领导召集起来开会。
人员很快就到齐了,所有人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这是第四支防暴队进入任务区以后首次直面恐怖袭击的威胁。
徐晓伟简单地把联利团通报的情况向大家传达后,首先让大家把当前队伍的安防情况报告一下。
首先发言的是指挥中心的值勤官徐闻帝,他说道:“各位领导,下面我根据近期联利团发过来的信息,综合起来作一个分析。近年来,利比里亚邻国科特迪瓦,以及周边马里、尼日利亚等国家相继发生恐怖袭击,尤其是比利时布鲁塞尔,多地发生爆炸,影响大。恐怖袭击虽没有固定目标,但针对性强,大多选择人员相对集中的公共场所或重点部位,因此蒙罗维亚遭受恐怖袭击的风险逐渐增大,给队伍安全防范带来了较大的压力。从承担备勤勤务看,我驻新营地分队已承担起蒙罗维亚地区备勤勤务,而其他防暴队已全部停止勤务。我们是首都唯一一支防暴队,万一突发紧急状况,我们将第一时间出警处置。从承担驻守警卫勤务看,利比里亚外交部是该国行政核心要害、瑟利夫总统办公地,极易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而我执勤队员又处在最前沿,一旦发生恐怖袭击,势必首当其冲。同时,因勤务换班、对外联络、加油加水等工作,人员、车辆频繁进出,且车身喷有联合国醒目标志,极易成为袭击对象,行车途中存有较大风险。从新营地自身安全防范看,缺少防撞栏、路障等防护设施,如遇恐怖暴力冲撞,无法快速响应处置;营地建设进出人员多而杂,管理难度大,存在安全隐患。从获取情报信息的渠道看,初到利比里亚首都,环境陌生、情 况 不 熟悉,信息收集、研判工作比较薄弱,仅仅依靠联利团的定期通报,主动、广泛地获取情报的渠道还比较狭窄。从当前形势看,虽然利政府在招收军警人员,但政府安全管控的能力仍然比较薄弱。随着联利团机构的大规模裁撤,2017年总统大选临近,客观上给恐怖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汇报完毕!”
徐晓伟抬头看了一下众人,问道:“还有谁要补充的?”
众人皆摇头。从进驻至今,中国防暴队由于面临换防首都、搬迁营建等任务,没有办法将精力集中在情报收集上。正如徐闻帝所说,官方政府来源的信息源还算可以,但是很多隐藏在民间的信息源却非常缺乏。而徐晓伟等人都清楚,民间的信息来源比官方的信息来源更广泛、速度更快、更加有明确性。如果给中国防暴队一段时间,一定能通过群众工作获取信息源,但是目前并没有这种可能。
如何应对呢?这是徐晓伟向大家提出的核心问题。
徐彪站了出来,说:“报告政委,下面由我发言。我提三点建议:一是加强内部安全防范。及时开展自卫防袭形势教育,增强队员忧患意识、敌情观念,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建立 24 小时值班备勤制度,落实双人双哨,穿戴防弹头盔、背心,携带武器弹药,尤其针对新营地、外交部执勤点防护力量薄弱等实际,依托地形建设掩体,增设拒马、防撞栏、防撞桶、S 型减速带等安防设施,并加强重点部位巡逻密度,严格落实出入营区人员、车辆、物品“三检查”,提升安保等级。针对人员、车辆外出频繁,建立军事骨干武装护卫制度,严格落实“两点一线”,途中不得下车、不得绕道,保持警惕,加强自卫防护。二是加强实战训练。针对其他防暴队撤离、利国警察力量薄弱、我防暴队孤军奋战的实际情况,细化完善应急处突方案,优化警力编配、战斗编组,成立应急快速反应小队,明确任务分工,建立营区内“123”快速反应机制(第一时间响应、2 分钟达到战位、3 分钟应对处置),及时整理配发各类执勤防护、防暴装备,进一步完善营区防卫措施。同时,根据想定场景加强武装巡逻、快速增援、军警联动等推演、演练和拉动,加强战术运用,提升应急快速反应和实战处置能力。三是加强情报通联。建立情报会商制度,收集、汇总和梳理各类情报信息,并召开会议分析研判,研究制定工作措施。主动强化与中国大使馆、联利团、当地警察局、利比里亚情报部门、外交部安保部门等机构的协调配合,建立健全常态化协作机制,定期召开情报联席会,第一时间掌握各类涉恐涉暴信息;依托当地电视、报纸等媒体以及物建的信息员,广泛开展信息收集,全面掌握当地社情动态。”
徐晓伟非常认可徐彪的建议,在徐彪发言后,其他人员也纷纷提出了意见建议。
虽然大家都发了言,会后也都抓了落实,但是,外在的安全隐患却不因中国防暴队的措施落实而得到缓解。相反,接二连三地,营区遭到了外敌的入侵!
最先发现情况的,是负责营区自卫哨的一分队。
一天晚上,队员米壮壮在营区哨位上执勤的时候,突然发现,营区外的草丛里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异常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咳嗽。警觉的米壮壮马上用手中的手电筒照向了营区外,只见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条游动的黑影。
中国防暴队的营区在蒙罗维亚自由港的北面,地理环境非常复杂。西面是大西洋,由于营区还在建设中,沿海的铁丝网还没有建好,只要潮水退下来,在营区与大海之间会出现一大块的空隙,普通人走路都可以走进营区。东面是港区大货车停车场,不管白天黑夜,都会有当地黑人驾驶着车辆开进开出。有无家可归的黑人司机甚至把车子作为临时休息的地方,直接在车上睡觉。而所有的车辆,距离营区都非常近,如果从车头上往里一跳,很容易就闯进营区。南面是港口通向码头的主干道,人来人往,24 小时几乎不停歇,而中国防暴队的大门是全开放的,站在道路上往中国防暴队营区看过来,几乎一览无余,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北面是一个废弃的开阔平地,长满了齐人高的杂草,别说晚上,白天也很难发现藏在草丛里的人,而且茂密的草丛一直延伸到营区,外敌很容易潜入营区。而现在,米壮壮发现的敌情,就在这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米壮壮一边密切注视着草丛里的动静,一边用对讲机悄悄地向带队的小队长黄彪报告情况。
草丛里的黑影很有耐心,在刚才闹了一阵动静后,一直潜伏着不动。
很快,黄彪带着几名队员赶过来了,大家紧握着枪,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草丛。
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草丛里仍然没有动静。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黄彪问米壮壮。
米壮壮说:“天太黑,我不大清楚,也许看错了吧?”
黄彪说:“不管有没有看错,我们就按照预案里的安排,你继续关注草丛,我带几个人进去看看情况。”
说完,黄彪带着王记战、陈豪等几名队员排成搜索队形,悄悄地向草丛里摸过去。
旱季与雨季交替的晚上,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天空,月亮已经惊吓得躲在云里不敢露头。黄彪等人在苍莽的夜色中犹如汪洋中的一滴水,瞬间融入草丛消失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草丛更加阻挡了视线,黄彪只能一边用耳朵听着周边的动静,一边用手慢慢地拨开面前的草向前推进。
这种非洲的草锋利坚硬无比,稍不留神就会被刮破,连拨开的时候都要异常小心。突然,黄彪感到手里一阵温暖,似乎摸到了一片柔软的丝绸,滑不溜丢的。
“蟒蛇!”这是黄彪的第一个念头,黄彪头皮一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突然蹿起了一个黑影,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当地的英语,朝着草丛深处跑去。就在此刻,哨位上的米壮壮清楚地看到,在草丛中几乎同时跃起了几个黑影,与前面最先跑掉的黑影一起向营区外面跑去。米壮壮马上用手里的强光手电筒照射过去,不出所料,是几名黝黑皮肤的当地人。几点亮光顺着手电光反射回来,似乎是刀斧一类的利器。
这天晚上虽然没有抓捕到,但总算是驱逐了一批意图侵入营区的黑人。
队员们没有丝毫兴奋的状态,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早上的交班会上,一分队分队长黄志渊、教导员杨勇向徐晓伟报告了昨天晚上的惊险一幕,徐晓伟听得一直紧皱眉头。
“确定是什么性质的非法侵入吗?”徐晓伟问。
“不清楚!”
徐晓伟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搓着食指和中指,脑子里在高速运转着。当地非法人员喜欢到营区来偷东西,只是昨晚的情况似乎与之前了解的不一样,身上还带着刀斧工具,这可能不会是简单的盗窃,也许要归于武装抢劫一类。问题是现在的情报显示有暴恐分子潜入蒙罗维亚,会不会是他们?如果是,又将如何应对?被动的防御肯定不会是最佳选择,那么只有主动防御,以目前营区的条件来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徐晓伟不讲话,其他的人也在纷纷思考。
徐晓伟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突然一拍桌子,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也不要在这里闭门造车了,不如直接到现场去看看,或许有什么好的思路。”
诚如徐晓伟所说,在会议室里抓耳挠腮的众人,一到了具体的地方,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纷纷畅所欲言。在昨晚发现非法潜入者的地方,防暴队一级医院朱均院长建议,用除草剂可以在营区周边划出一块约三米的空白地带,这样方便哨兵拓展视线;水电组的刘社强建议,可以在哨位上安装强光灯,不仅可以帮助哨兵拓展视野,也可以在黑暗中让靠近的人无处遁形,形成震慑;后勤分队教导员王斌则提议,给每个哨位增配夜视仪,由于黑人在晚上入侵,不易被发现,所以夜视仪是最好的观察手段;通信组的徐卫东则提议说,加快营区监控的建造进度,这种带有夜视功能的监控器可以连接到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只要晚上一人值守,营区全部情况了如指掌;负责无人机驾驶的赵涵则建议在发现人员入侵后,可以利用无人机进行检测和震慑……
“我认为最主要的,还是加强备勤力量的建设,建立起一支警卫小分队,专门负责晚上营区的突发性 事件处置。”徐晓伟最后强调说。
这次的现场办公收到了非常明显的成效。因为不久后,防暴队就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瓮中捉鳖”式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