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冉坐到皇帝身边后,乖巧的像个宝宝,有些讪讪认错:“对不起,父皇,我不是故意的。”
她刚才出言针对柳贵妃,好像有一点点破坏了皇帝寿辰的氛围。
“傻孩子,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不喜欢柳家,柳贵妃。”皇帝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告状:“若不是因为……”
“陛下,大家等着你开席呢。”李福海无奈的出声提醒。
皇帝这才发觉,全部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父女俩说悄悄话。
“哈哈,哈哈,开席。诸位爱卿不必拘束。”一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干笑两声。还好他刚才声音极小,除了冉儿和李福海没人听见。
看来以后说人坏话还是要在背后悄悄说,不能当人面。至于柳家的事,等他再重新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冉儿好了。
其实白子冉是知道皇帝心中对柳家不满,却不能对柳家出手的原因的。柳晴的姑母也是先皇的柳贵妃,还得先皇情根深种。先皇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在回光返照之时,撑着病体上朝,逼着还是太子的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立过誓言,要保柳家昌盛。除非谋逆,不得对柳家出手。
天子须重诺,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
思及此,白子冉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皇帝的大手,无声安慰,又给人夹了两颗寓意极好的如意丸子。她是真的在心里希望自己的父皇往后,不说事事顺心,只要稍稍如意些就好。
对于女儿久违了那么多年后的亲近,皇帝心里受用得很,满脸的欢欣。吃了个皮薄馅儿美的小云吞,立刻吩咐人也给公主上一碟。见公主新奇的睁大眼睛看着木偶戏、皮影戏,立刻叫人将那戏班子留下来,让他们过两日单独给公主表演。
一场宴席,天家的父女俩倒是亲情浓厚,底下食不知味的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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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属下见您如今同陛下这般好,心里实在高兴。”宴席未散,拢纱陪着白子冉出来醒酒,坐在天寿宫外的回廊上,满是感慨。
白子冉席上吃多了几口果子酒,双眼水汪汪的,有些醉意,嘴里嘟囔着:“其实,白子冉从来没有怨过父皇将她当男儿养。她只是……只是……害怕。”
拢纱听她这么说,只当公主醉意朦胧,侧身替她挡了一阵风。
但那风还是抚上了白子冉的脸,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看着沉沉夜色,也不知对着哪里,把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结毫无保留说出来:“七岁那年,父皇在避暑山庄里头亲自教我学凫水,可惜我总也学不会。父皇一狠心便将我丢进湖里,结果我扑棱着倒是学会了。父皇又带着我游到湖心去。”
说到这里,白子冉停顿了一下,紧紧身上的斗篷,似是有些害怕般的抖了抖身子:“我那时胆子小,在湖心的水里头看见了一个泡发了的宫女,就给吓晕了。后来醒来,我总是想起那个画面,害怕的睡不着,可我自小受到的教养又不许我像别的女儿家一般,把心里的害怕找个人哭诉撒娇。我就自己憋着,自己忍着,可实在是害怕啊。最后,我聪明的把那种害怕,转为了对父皇的怨恨,仿佛这样,就能不害怕了。”
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只怕父皇这些年也没少因这件事受磋磨煎熬。所以就释然了吧,让这些怨都消散了吧。”虽然抱歉于原身小时候所受的苦,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自私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就让那些,都过去吧。
回廊拐角处,一直站着听墙角的皇帝,挺拔的背脊忽然佝偻了不少,眼里的水珠快涌出来,他闷闷的锤了自己一拳,又低沉的笑了起来。
压在心头的一颗顽石,如今终于被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