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深渐凉,浓浓暗沉的夜色笼罩着略显破败的村庄。
村庄内四处生长着一些暗黑色的竹子,一户户人家交错着安居在此。
村庄西北角有一座普通的青色庭院,映着微弱的星光能看见纵横交错的蛛网,绞杀着这个异常破败的院落,窗外呼啸而剧烈的大风一遍一遍的冲刷着本就将要掉下的门窗,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语。吃呀!吃呀!
从破烂掉落下来一半的窗口往里望去,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凳子。桌面上满是被蚁虫啃噬成坑坑洼洼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茶壶,一个碟子和水杯,水杯上的盖子随着吹进去的风流,还在轻轻撞击着,桌子也在轻微摇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
离破烂的桌子不远处,放着一张床,不,应该来说那是一张全是稻草铺就的稻草床,稻草上面扑卧着一个小男童,看着八岁左右,眉清目秀的睡像正酣,不时还咕哝一下嘴角,像是在说些什么!又像是喊些什么。
突然男童眉头狠狠皱起,眼皮下眼珠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来回转动,面上的神情也是充满着恐惧的样子。
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叫突然响起,啊,好痛啊,我的腿,不要砍我的腿!
男童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在空气中乱抓,双腿乱蹬,身上的被子也被蹬到了地上,只是男童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男童手舞足蹈的动了一会,慢慢的静止下来,眼皮微微抖动着,一点点的睁开。
男童眼中噙满了泪水,喃喃道:父亲,母亲,小竹想你们了,你们别抛下小竹,有妖怪要杀我啊。呜呜呜!
男童静静的哭了一会儿,哭声渐沉,只见他胡乱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把,嘴里咕哝着:不就是一个噩梦吗,小竹不要怕,你今年都八岁了,是个男子汉了。有妖怪怕什么,打走就是,再不然,去寻找王二娘说的山里的老神仙打他们,边说,还恶狠狠的握住拳头朝空气中打了几小拳。
几拳方罢,小竹突然停住了打拳的姿势,像是忍耐着什么,眼神偷偷从胳膊下往门口望去,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否了自己什么想法一般,头像个拨浪鼓一般摇了几下,左看看,又看看,突然小竹视线凝注,屋内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大大小小土色的陶罐,那是小竹父亲活着的时候酿酒用的,里面装满了酒液,由于小竹年龄还小,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来,除了偶尔给一些照顾自己的叔叔婶婶喝几口外,还剩下几罐。
小竹思考了一下,一个翻身下床,迅速跑到角落前,明显看到小竹有些吃力的抱起一个陶罐,来到屋内桌子面前,把手里装满酒的陶罐放在桌子上,小竹伸出小手把茶壶盖子打开,然后拉来凳子,自己踩了上去,俯身把陶罐抱起就往茶壶里倒酒,小竹力气有些小,加上陶罐也有点重,倒入的时候抖动太大,洒了一些在桌面上,所幸酒壶不大,一会儿就给陶罐里面的酒液倒了三分之一出来。
小竹把陶罐放在了地上,站起身来一个鞠躬说道:父亲,儿子不孝,要用这个当尿罐了,还有,儿可不是胆小,实在是外面太冷了。
说罢,裤子往下一拉,掏出小丁丁对准了罐口,滋滋滋的尿了起来。尿罢,小竹满意的拍拍小肚,吐了一口气,这下不憋的慌了。
这时,一阵冷风从窗户里涌了进来,小竹一个冷颤打上心头,一个附身到窜床前,一把抓住地上掉落的被子,往床上一躺,把被子盖在小身板上,把头往里一缩说道:不过,还是很怕啊,神仙爷爷快来救命啊!
被子抖动了一会,渐渐静止。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这个村落,村落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
小竹从被窝醒来,揉了揉眼睛,扭头向窗户看去,窗户外蓝天上一朵白云在漫无边际的飘荡着,偶尔有风吹去,又悄悄的改变着自己的模样来欢迎新一天的到来。
小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双手快速交互的揉了一下胳膊,咕咕咕,一阵响声传来,小竹苦涩的看了一下啊肚子,轻揉道:你别叫,我也饿。
小竹拿起自己的棉服,套在身上,穿上鞋子,来到院子里又往天空望去咕哝道:这天好是好,就是一天比一天冷,都快冻死本少爷了
小竹随便洗了把脸,胡乱用衣服蹭了几下,回到屋内,从稻草里翻出了一个人工缝制的小线包,打开院落,走出了家门,往村落中心走去。
这个村落名叫墨竹村,以村落周围竹子围绕而起名,村落坐落着八百多户人家,比邻而居,村外荒山众多,山岭遍地,一条古河绕村而行,只有西北有一条苍浑大道通往离村落最近的古城,舞阳城,村里基本不与外人往来,可以说是个荒外野村。
小竹走在村落的小道上,不远处,就是村里平日间最热闹的地方,唱戏的,卖吃的,从很远的地方来换些特产的小商贩,发出的吆喝声渐渐响了起来。
小竹走到近前,往路上一家包子店看去,蒸笼的热气已经呼呼上涨,包子的香味四散飘溢,小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肉包子了,想到这小竹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想走上前去,又犹豫着,半晌才慢慢抓着自己瘪瘪的钱袋走上前去。
包子店老板娘姓墨,单名一个花字,体型很胖,长着一副圆胖圆胖的脑袋,明明应该叫胖姐,偏又喜欢别人喊她为花姐。
花姐这些天过得很舒心,一个是家里包子卖的越来越好,另外一个是好些天看不见那个让他感到厌烦的小乞丐了,卖不掉的包子还要天天送给他吃,这一送就是好几年,最可气的是自己的儿子因为他连自己这个娘亲都不认识了,还每天在这里蹭吃蹭喝,说不出来的讨厌,还不能大声斥责他,只能自己生闷气,现在见不到他了,连生意都好了,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
小竹听到包子铺里传出的曲声,高兴的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他也知道,花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喜欢自己,所以这些天都没有来到这里,记得以前娘亲在的时候花姐对自己很好的,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呢?不过看现在花姐这么高兴,说不定一会还能多给我两个包子吃呢!
一声脆脆的声音在花姐背后响起:花婶,今天的包子好了吗,我想要两个。
胖胖的身影微微一怔,听到那个声音,背过去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一丝说不出来是讨厌还是犹豫的感觉。转过身来看到小竹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衣站在蒸笼面前,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是小竹啊,这些天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小竹看到花婶的神情变化,高兴的表情也渐渐凉了下去小声说道:这些天天气不好,在家里就没出来。
花姐眼里露出一丝鄙夷说道:那你这些天怎么生活的,没来我这蹭,额,吃包子,花婶很担心你的
小竹低下了头呐呐道:对不起,花婶让你担心了,小山他还好吧!
墨婶听到这个顿时眉头皱起道:托你的福,跟你出去一趟,到现在还神志不清的,一直在家里躺着谁也不见,我说小竹啊,你到底领他去哪里了。
神志不清?
小竹着急猛然抬头急道:怎么会这样,那我现在去看看他!说罢转身欲走
墨婶喝道:不用了,你小孩能顶什么用,你今天来干什么,我这里现在还没有多余的包子给你!你等会再来吧!
小竹看着快要发怒的墨婶小声说道:小竹不是来要包子的,是来买包子的。
买包子,呵呵,好啊,一个铜板两个包子,拿来吧!
小竹小心翼翼的拆开瘪瘪的钱袋,望着钱袋里的仅剩的一个铜板,伸出手拿住递给胖婶说道:给你,胖婶
胖婶看着面前的小孩拿出的铜板有点发怔,从小竹手中慢慢接过,紧接着又瞅了一下小竹。
眼前的小孩紧张的双脚并拢站在那里,身上的棉衣破烂的有很多棉絮在外飘露着,鞋子上的洞往里轻轻一戳怕是鞋底瞬间就会脱落,紧张通红的小手轻轻握着,小小的眼睛散发出光芒,正在紧张的看着自己,满脸希冀。
哎,胖婶微微叹气,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一个纸袋,装了四个大肉包进去,默默递给小竹。
小竹看到花婶的动作,眼里好像有泪光闪动,接过包子说道:谢谢花婶。
小竹转身离去,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消失后,小竹跑了起来,只是奔跑的样子歪歪扭扭的,显得急匆而又可怜。
墨婶看着眼前小孩的离去,眼神有点抱歉,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胖婶,给我来些包子带回去给我婆娘吃,一声招呼打断了墨婶的沉思,微微摇了摇头,应道:好啊,墨义大哥,马上好,
小竹匆忙的走在一条墨竹小路上,自从听到花婶说小山神志不清,自己就有些异常的担心。
小山比自己大三岁,从小到大两人都在一起快乐生活,平日间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记得前些天和小山出去疯玩,也不知怎么的就昏倒在村外南边的山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冻得半死,差一点就一命呜呼,自从回来之后,自己也有找过小山,只是小山从也没有见过自己。而自己好像也有点问题,自己的右腿好像失去了感觉,事后回想,却怎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联想这些天做的那些怪梦,小山就是在梦里失去的朋友,可那只是一个梦啊!
咚咚咚。小山,是我小竹,你在吗?
没有回声,小竹敲了半天,心里焦急了起来怒道:墨山,你给我出来,你到底怎么了,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咚 咚,啪,门在小竹的面前突然打开,吓得小竹往后退了两步。
望着门里的好友,小山发现墨山的眼神很散淡,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在看别的地方,除此以外发现跟以前的墨山没有区别啊,花婶为什么要骗我呢?
小竹露出微笑,走上前去,小山你吓死我了,怎么开门没有声音呢?
面前的墨山听到声音,眼神好像一凝,眼里的散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什么的目光,那么专注,看向小竹。
小竹看着眼前的墨山并没有回复自己,但看到半月不见的朋友打心里高兴,想向往常一样,用拳头轻锤一下打个招呼,来表示心里的兴奋之情!
谁知拳头刚落下去,啪的一声,被墨山握住。
别动!
墨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又有点冷淡。
小竹哑然的望去说道:是我,我是小竹,你不认识我了!诺,刚给你买的热包子,你家的,嘿嘿!
墨山看了一眼小竹手中的包子嘴角微微上扬,邪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小竹,还嫌害我害的不够?
小竹为之黯然低头,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
墨山盯着小竹,眼神说不出的诡异,不过瞬间恢复正常说道:我不生你的气,只是我以后并不想在看见你。
小竹听到这句话,不禁抬头,傻眼看着墨山,墨山的表情好像是认真的,绝对不是以前说笑的那种方式。
小竹微微皱眉,突然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山哥,这些天你有没有时常做些噩梦,就是一些,呃,很恐怖的那种。
墨山嘴角一动,嘴角微微扯了扯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滚,离开我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你,我会亲手打死你。
小竹张大嘴巴,更加无语的看着墨山,却只看见墨山甩给他一个背影,潇洒的关门回屋。
小竹看着大门楞了半晌,眉头打成死结咕哝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竹在门口傻愣的站了一会,突然对着大门喊道:死墨山,我明天再来,看你会不会打死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