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开怀大笑,不仅是潜水的辛克莱·瓦伦、杰斐逊·戴维斯和雷诺兹·奥利弗,还有加西亚·罗尼、坎佩尔·莱斯特和艾娃·雪莱。
听见男孩子们谈论姐姐的八卦,年纪最小的雪莱显得兴致勃勃,放下刚到手的螃蟹,就跟在大孩子加西亚和坎佩尔的身后跑过去了。
“我会去要告诉妈妈,玛蒂娜姐姐要结婚了。”天真的女孩这样吼道,在她印象中,只要亲个嘴就能生孩子。
加西亚笑道:“艾娃,你知道结婚是什么吗?”
“男人给女人戴上戒指。”
“还有呢?”
“他们会去教堂,神父穿着白色大褂会给他们做某种仪式。”
“那叫祝福礼,接受光明女神和生命女神的祝福。”坎佩尔瘪了瘪嘴说:“艾娃,你什么都不懂。”
艾娃嘟着嘴十分不开心,“你说谁不懂?”
“还能说谁,当然是你这个小不点啦。”说完坎佩尔和加西亚哈哈大笑,弄得艾娃脸颊通红。
他们跑到小溪上游时,辛克莱、杰斐逊和雷诺兹已经将安德尔和玛蒂娜团团围住。三个男孩轮流给儿时的同伴们找麻烦,你一句我一句,他们快乐极了,而安德尔和玛蒂娜则害羞得像两个熟透了苹果。
“艾娃,你来的正好,你姐姐要和安德尔结婚了。”辛克莱说。
“我早就知道啦,姐姐会穿上漂亮的婚纱,我们会将美丽的鲜花送给她,因为那天她会像花儿一样漂亮。”
“艾娃,别瞎说,我们还没......”玛蒂娜想要责备调皮的妹妹,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没了勇气。
“玛蒂娜姐姐,还没啥呢?难道你们真的想要弄一对小宝宝再去教堂?”杰斐逊和雷诺兹二人奸笑着,他们长得本来就猥琐,笑起来的样子宛若刚出炉的曲奇饼。
玛蒂娜的脸更红了,胸口那对小小的东西受了刺激微微隆起,她赶忙蹲下身子,将头埋入小溪,她不想让儿时玩伴们看到自己洪水泛滥的样子。
如果杰斐逊和雷诺兹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大肆宣扬,第二天整个德诺村的人都会知道自己的丑闻......
那样的话,安德尔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怎么啦怎么啦?亲爱的玛蒂娜姐姐,难道你的身体对安德尔起反应了?”杰斐逊和雷诺兹乘胜追击,俯下身子问。
他们还未完全低头,安德尔突然两拳将他们重重击倒在水中,溅起来的水花惊呆了艾娃·雪莱和辛克莱·瓦伦。
“杰斐逊·戴维斯,雷诺兹·奥利弗,你们二人别太过分了,再用这种口气对玛蒂娜说话,看我不打断你们的门牙。”
杰斐逊和雷诺兹互相搀扶着从水中站起,有些诧异地看着安德尔,但随即又捂住刚才被击打的部位撤退上了岸。他们像两头顽皮的猪一样嘲笑着安道尔:“哎呀,我们伟大的安道尔骑士要保护他的玛蒂娜公主了,哎哟,我们好怕怕呀!”
“你们敢再说一句?”
“怎么不敢说?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杰斐逊伸过头来,一副欠揍的模样。
“艾娃、辛克莱、坎佩尔、加西亚,你们说是不是呀?”雷诺兹振臂高呼。
辛克莱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就直说嘛,扭扭捏捏的样子,还敢自称为骑士?”
坎佩尔和加西亚顺势点头,不懂事的艾娃也在凑热闹,指着安道尔说:“大哥哥是我的姐夫啦!”
“祝你们早生贵子——”杰斐逊和雷诺兹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般说道。
“靠,今天非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安德尔挽起袖子朝他二人追去。但此时杰斐逊和雷诺兹提前有了准备,他们一个朝小溪下游跑去,一个跑向小溪上游。坎佩尔和加西亚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于是安德尔同时追逐着四个人。
辛克莱叹了口气,拍了拍艾娃说道:“去安慰安慰你姐姐吧,她心情有些不好呢。”
“玛蒂娜姐姐才不需要安慰呢,她现在最开心了。”艾娃噘着嘴,拉着辛克莱的手朝瓦格纳和塞拉堆的城堡走去。
“辛克莱和艾娃也要和我一起玩儿吗?”塞拉天真地问。
瓦格纳拍了拍塞拉的脑袋说:“是啊,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就像从前一样——”
玛蒂娜将微笑的脸藏在水里,她听见了安德尔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声音,心里幸福极了。或许正是此时,她终于感觉自己成了故事中的公主。因为她有一位愿意为自己而战的骑士,尽管这位骑士还是少年,并且没有盔甲,也没有长枪和宝剑。
夕阳下,溪水泛着粼粼的微光。
五位少年追逐着,他们踩着风和嫩草,嘴角都挂着成年前仅存的笑容。
瓦格纳望向天空,他们都是在这片土地长大的孩子,但不知道这幅光景还能维持多久。
安德尔的笑声融化在逐渐迟暮的夕阳中,随着天边的光逐渐暗淡,璀璨的繁星和温润的月光从太阳落下的天幕背后渐渐升起。
当最后一抹血红色的光芒消失在黄色麦芒的尽头,安德尔停住了脚步,他的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他抬头朝天空看去,玛蒂娜牵着手站在他身旁。杰斐逊·戴维斯、雷诺兹·奥利弗、辛克莱·瓦伦、坎佩尔·莱斯特、加西亚·罗尼、塞拉·格里芬、艾娃·雪莱和瓦格纳·雪莱也靠了过来。
那是安德尔见过美丽的景色,当天边所有云朵都散去时,浩瀚的银河如同一张令人沉醉的地毯向四周铺开。
微风拂过田野,顺着小溪穿过石板铺成的小道,然后吹起成熟的麦田,一道又一道的麦浪如同波纹般向山的那头蔓延。
当安德尔再回头看向众人时,他才发现,无论是总爱和自己作对的杰斐逊和雷诺兹,还是暗恋自己的玛蒂娜·雪莱,亦或是趋炎附势的坎佩尔和加西亚,还是爱耍小聪明的瓦格纳和雪莱,以及乖巧的塞拉,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永远也抹不掉的记忆。
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十四年光阴,才会如此弥足珍贵。
谢谢你们。
他轻声道,但没人听清。
众人离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萤火虫如繁星般点亮了夜晚的树林。
杰斐逊、雷诺兹和辛克莱打打闹闹地向下游走去,他们是很要好的邻居。
加西亚·罗尼和坎佩尔·莱斯特则充当护花使者,守护乖巧可爱的塞拉,他们消失在小山丘的背后。
瓦格纳·雪莱则抱起走不动的妹妹艾娃·雪莱,和玛蒂娜·雪莱一同和安德尔告别,然后消失在了小溪的另一侧。
安德尔还不忘分别时玛蒂娜依依不舍的眼神,仿佛公主在对心爱的骑士说:一定要回来看我。
安德尔向她挥手作别,如果自己真是个骑士就好了,他这样想。
德诺村的夜晚是宁静的。
萤火如烛光般照亮黑夜,春风带来泥土的芬芳。
安德尔走在草地上,远方的山脉是那样清晰。
他能看见崎岖的山峦和被人类砍伐后留下的光秃,亦能看见点点斑驳的星光闪耀其间。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那里的山脉是否也如此宁静?在无尽伤痕残留和符文缠绕的地方,是否又有某个被遗忘的古老国度?沉醉在壁画上的妖魔鬼怪们何时被人唤醒?手持法杖的传奇法师与长着尖耳朵的精灵游侠们是否还能找回遗失已久的生命宝石?
安德尔从树上摘下苹果,狠狠咬下。熟透的苹果红艳艳的,散发着果香。
他模仿着故事书中的吟游诗人哼唱起精灵小调,不知不觉绕过了小丘。
前方就是家了。安德尔能望见微弱的灯光和饭菜散发的热气。
他踏上青草铺成的地毯,穿过冬雪玫瑰装点的万花回廊。
可就在他准备踏上阶梯的那一刻,一个尖锐而古怪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不会是走散了的野狼吧?安德尔心有不安。如果是饥饿的野狼,即便自己身披重甲恐怕也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手无寸铁?
那母亲呢?
想到这里,安德尔似乎预见了冬雪玫瑰在狼嚎声中凋零的景象。
他必须守护母亲,就像父亲那样。
安德尔挺起胸膛,从楼梯下方拿起扫帚悄悄地朝栅栏后逼近。
“恐惧是人类的天敌,骑士应当无所畏惧!”他重复着镜子骑士安哥拉·奥尔黛西亚的话,不断鼓舞着自己。
安德尔逐渐靠近,来自小屋的灯光却逐渐黑暗。当他终于走近时,出乎意料地发现弄出声响的并不是长着獠牙的饿狼,而是一个披着灰色长袍的白须老人。
“你是谁?”安德尔下意识地将扫帚横在胸前,那是他的宝剑。
老人转过身,右手食指竖在嘴前,“嘘,小声点......”
安德尔摇了摇头,不明白老人的意图。“为什么要小声?”
“声音会破坏夜晚的宁静......”老人慈祥地笑着,转过身说道:“还有......你应该说您是谁......而不是你......”
看到老人手里的拐杖,确认他没有威胁后,安德尔便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好吧,既然如此,阁下您是谁?”
“我是个老人,走路都要撑拐杖的老人。”
“老先生,您在我家后院做什么?莫非是想讨一朵冬雪玫瑰作纪念。”
老人摇了摇头。“冬雪玫瑰的确是好东西,但我怕这花儿的主人不会同意。”
“一朵玫瑰并不昂贵。”安德尔说。
“但那是冬雪玫瑰,在冬天也不会凋零的花朵。孩子,你不明白它们的价值,若是放在密尔,千两黄金都买不到一片花瓣。”
“那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不来抢夺冬雪玫瑰呢?”
“不是所有人都知晓花儿的价值,大部分人看到的不过是它们绽放瞬间的美丽罢了。”老人拍了拍胸前白色胡须,淡淡地说:“我不是为了抢夺玫瑰而来,而是命运将我召唤。安德尔,明天我还会再度拜访。请您和您母亲准备好上等的茶叶和糕点,如果那样,我将不胜感激......”
说完,老人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当安德尔回过神来时,老人已不见踪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发苍苍的老人竟然在一瞬间从眼前消失。
他揉了揉眼睛,在木栅栏下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个小小的古怪痕迹。那是个方形的图腾,像用某种语言编写的符号。安德尔以前从未见过。
就在他打算一探究竟时,母亲站在大门前招呼着他回去吃饭了。
于是安德尔只好放下对老人的疑惑,乖巧地进了房门。
风铃响起,冬雪玫瑰在飘荡。
安德尔似乎觉得忘记了什么,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回来啦?”莉莉丝问。
安德尔点点头。
“没遇到什么怪事儿吧。”
安德尔摇摇头。
“快吃饭吧,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好的,母亲。”见到莉莉丝的笑容,安德尔的心松了口气,好似某种危险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