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怎么起来了?还不快躺下,喝药了。”
苟今雨从外头抓了两个药碗进来。
本来家里忧心小妹的身子,已经请了太常街一个老大夫过来,哪知突然冒出一个韩大夫。
自称是小妹的相好的旧识,一来就将老大夫开的药方子批得一无是处,二人在屋中争吵起来。
苟今雨素来是个不安生的,听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个不停,实在烦人,左右各拿一碗,总归喝不死人,直接端进来。
开门的一刻,却见苟熹微蹭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是汗。
苟今雨把两碗汤药往桌上一放,紧张地凑到苟熹微面前。
“三姐,你来了。”苟熹微被噩梦惊醒,现在才缓和了些,见三姐来了,整理好情绪,才唤她。
毕竟梦里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大哥居然是一个帮派的帮主,帮里还全是一群女人。
三年后还有铲除亲王的实力。
如若她和三姐说,三姐定要以为她魔怔了罢。
“小妹,你昨日没事干嘛上山去?你知不知道全家多担心你。还好大哥把你从山寨地牢里救回来了。”苟今雨见她脸色好些,才松了口气,想起昨日的事,开始念叨起来。
“你不知道吗?苟川那小子跟我说了,山里那些贼已经被大哥带人除掉了。没想到大哥还有这本事。
不过大哥怎么知道你在山寨里?苟川还出主意让我们兵分两路找来着。
不对,你没事干嘛上贼山去?你不知道那贼山里有山贼吗?”
苟熹微被问得不知怎么作答,她总不能说自己半路眼瞎走去的吧?
但三姐刚刚说,大哥带人杀光了山寨里的山贼?
难道大哥的帮派这会就成立了?
那阿娘知道了吗?
乡亲们都知道了?
阿娘会不会同意大哥成立帮派?
那个梦是不是什么暗示?
不行!
“三姐,大哥呢?”苟熹微拽过苟今雨的衣领,问她。
“刚回来就被阿娘叫去了,估计在阿娘……”
苟今雨还没说完,苟熹微立马掀开被子飞跑出去。
“我还没说刚刚大哥出门了呢,这丫头跑这么急做什么?”
苟今雨无奈地看着端来的两碗药,说起来这药小妹都没喝呢,等她回来冷了估计也没法喝了。
总归还是几钱银子,阿姐知道她浪费该怪她了。
如是想着,苟今雨左手一碗,右手一碗,咕噜咕噜,两碗下肚,直接打了个饱嗝。
摸了摸肚皮,这韩大夫的医术也不咋地,煮的药还没他们请的这个老先生煮的好喝。
“阿娘,大哥!”苟熹微冲进师洋洋屋里,四顾却不见苟苌的身影,喊他。
“大哥呢?”
“怎么跑这么急?”师洋洋见她跑得脸通红,过来扶住她,拿帕子给她擦擦汗。
“阿娘,大哥呢?”苟熹微又问。
“你大哥刚出去了,怎么了?找你大哥做什么?要买哪家的糕点?还是酥饼?我让五郎帮你买去。”
阿娘这模样明显是故意错开了话题,苟熹微更担心了,不会已经解散了吧?
“阿娘,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担心什么呢?你大哥跟个牛一样壮实,下田都能锄几百亩地,能有什么事?”师洋洋拍着苟熹微的肩膀,同她打哈哈。
只是说到苟苌锄田的事,师洋洋明显不太高兴。
她退隐江湖这么多年,如今就想着好好过日子,乱世当头,做什么出头鸟啊?
还以为老大锄田锄个开心挺好的,家里养得起,也最安生。
只要给够田,老大就是顶乖巧的人儿。
哪里晓得这大郎锄个田都能养出一个帮派来?
这才多久啊?到长安才三年。
她当年在中原混的时候,还没想着成立一个帮派呢,这孩子才刚成年就想给她出息了!
“阿娘,你是不是不肯大哥成立什么帮派?”
“你都知道了?苟今雨说的?还是苟川念叨的?”
听阿娘阴阳怪气的语气,苟熹微就知道三姐和五哥怕是被阿娘记仇了。
自己过来前是不是该烧柱香,毕竟全家受罚的场面委实有些壮观。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大哥。
“阿娘!大哥性子闷,很多事都憋在心里不说,可他心里最难受的。你现在叫他解散帮派,他只会乖乖去做。
可他心里总有道跨不去的坎,阿娘你真的舍得看到大哥日后后悔吗?”
苟熹微虽这遭同阿娘这般说,却也是在心底痛骂自己。
她忘不掉前世大哥答应她上场杀敌时的眼神。
大哥明明不愿解散帮派,却还要同意她的提议入伍参军,回头还夸她做得好,为家里着想。
大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窝里。
她前世都不晓得自己伤大哥这般深。
苟熹微希冀地看着阿娘,希望她明白大哥的不容易。
有阿娘的同意,大哥的事就更好办了。
却见师洋洋扭头道:“晚了,他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你去也晚了。”
确实晚了,半个时辰都足够把太常街绕个三四圈。
更何况大哥这么利落的一个人,解散一个帮派或许连三句话都不用。
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重活一世,为何还要重复前世的命运!
“我不管他晚不晚,只要人还在,只要命还在,一切都不晚!”
苟熹微说着便冲了出去。
连平日里最懂事听话的幺幺都来说教她。师洋洋闷气坐回去。
“个个都当我是恶人、恶妇,怎么?我为家里着想还不行了?”
肩膀覆上一双大手,熟练地揉捏着。师洋洋有些疲倦地往后靠。
“他们真当我就不难受吗?阿苌也是我的心头肉啊。”
苟侃轻轻搂住她,“孩子们长大了,有自个的主意。你就别担心太多了。”
师洋洋抓着他的手背,重重地捏了两把,“你还敢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阿苌搞这么大动静,还不是你给出的主意!”
她儿子她不了解么!
要不是苟侃在那劝,他哪来的胆!
……
长安城地势广袤,好在苟苌一有什么事都只会到城郊的河畔坐着,苟熹微很快便寻到了他。
苟苌正往河水里走去。
前些日子连天暴雨,河水涨的厉害。
苟苌才走了几步,就已经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河里,苟熹微以为他要寻死。
毕竟他提前了三年解散帮派,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心中抑郁,一时想不开想跳河,赶紧奔过去拦腰抱住他:
“大哥,不要!你可不能死啊!”
苟苌微愣,“幺幺你……”
“大哥,我都听说了,阿娘要你解散帮派,你放心,我们可以好好同阿娘讲。”
苟熹微怕他执意要死,继续劝他,“要是有人敢拿这事害你,我们还有四哥,我们一块想法子。
再大不了,我们一块离开长安,去晋国,去吐蕃,去凉国,去山里躲着都行。大哥,听我的,别死,不值当。
你才二十岁,死了爹娘还要难过,还要花钱买棺材还要请人立碑,二姐会找你拼命的。扛棺材扛重物还要三姐来,四哥要被阿爹阿娘逼着催婚,五哥要被爹娘催着继承家业。
大哥,别死,真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