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莱在漱红轩听春钿唱曲儿,是她爱听的一首江南小调,许是折腾了半天,累了,听着听着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而楼内楼外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箫管琴弦声悠悠不绝。魏明莱醒来呆坐一会儿,渐渐回过神来。
“我要当将军。”
“什么?”春钿以为她说梦话呢。
“我要学骑射。”魏明莱再次肯定。刚才和钟宪派来的男子过了几招,她就明白自己的那点拳脚功夫根本不到家,恐怕是钟宪一直让着她的。不过她还没学骑射,万一她更适合使一些刀,枪,箭的呢。
春钿道:“你这性子,再学功夫,京城的天儿怕也要让你扯一块下来。”说完掩嘴轻笑。
“我也不想扯什么天,不是问我喜欢什么吗,我就想学。”
“成国公恐怕不会答应吧。”
魏明莱撇撇嘴,“他自己说的,不能赖账。”
“不如让安定侯教你?”春钿斜眼望着她笑了一下。
魏明莱本来想让她爹教,不过经春钿这一提醒,倒是想起一桩事:
“如果让他来教,魏明茵一定也会找借口来,这样他俩相处的机会不就有了吗?”
春钿看她突然发笑,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魏明莱从床上跳下来,眼里闪着一点狡黠的光:“我呀,打算做回红娘,撮合那根木头和我的好妹妹。这样魏明茵嫁出门,我就自在了。”
“与其给你妹妹搭红线,不如想想你自己。直接你嫁出去不更好?”
说到这里她眼里的光倏尔暗下,“不行,汝森哥哥一心要立了举业才肯考虑成家。我,恐怕还得等上几年了。”
“再过几月就是秋闱,严大公子博学强识,一定能考得功名。”
“但愿。”
可是有了功名又能怎样呢?他一定会娶自己吗?
心里憋闷,魏明莱在春钿这儿灌了一壶木樨荷花酒,临走又和夏钗撞了个满怀。
这回夏钗有让着她,可魏明莱有点晕头转向,觉得自己明明避开她了,怎么最后还是跌到一堆柔软里。
夏钗看到一双因酒醉而朦胧的眼,眼尾晕着桃花的红,眼眸清澈,眉如翠羽。
怎么会有如此迷人的眉眼。夏钗的心“怦怦”跳动。
本想就此把她拉到自己房里,奈何春钿赶上来,扶走了人。夏钗只能含恨怒视。
魏明莱坐着马车回来,一身的酒气,到二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被秋狄搀住。
“你。”她定定神望着秋狄,“你的嘴怎么?”
说完伸出食指要去戳,被秋狄躲开。
“你这是?”
“小的摔了一跤,撞到门槛上了。”
魏明莱“哈哈哈”笑起来,“你可真笨。”揪住了他的一侧脸颊。
两年前她在赌场玩儿得正高兴,旁边的人输得一塌糊涂,把儿子拿来抵债。
其实这种事儿太多了,但因缘巧合,魏明莱在兴头上往旁边瞥了一眼,就觉得这孩子生得好看,顺她的眼,于是花钱把他买了回来。
府里养了几年,怎么还是这么瘦,硌手。
“今年几岁了?”
“十六了。”
魏明莱沉吟道:“十六了,等再过几年我就给你配个,最漂亮的丫鬟。好不好?”
秋狄使劲儿摇摇头。
魏明莱“嘻嘻”笑着,食指点了两点,“你别装,别到时候求着让我给你讨媳妇儿。”
秋狄不言语,把魏明莱搀进去,秋叨迎上来接过,自己回了二门外。
过一会儿秋叨又跑来,给他一瓶药。
“小姐给你的,叫你早晚抹嘴上。”
第二天一早,魏明莱酒醒,秋叨从厨房端了暖胃的粥点,她吃过便去找魏嚣。
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愿望,她等着她爹的拒绝。
魏嚣刚打完一套拳,穿着中衣,冒着热气儿,心里也沸腾一阵。忽而一下子想开了一般,竟然点头同意,神情平静。
从前是盼着她做个闺秀,绝不会想到让她学功夫。如今转念一想,想熬她的性子,练练功似乎也不错。
“那,今日我就开始教你?”
魏明莱摇头,“不,我要钟宪教。”
“他?”
“我不想被你骂,我不想和你吵起来。”
魏明莱说的也是实话。钟宪也不算笨的,是她爹太没耐心,教一遍不会很正常,可要问他第二遍,必定是场雷霆之火。
魏嚣似乎对自己也有比较准确的认知,沉吟半晌,道:“要让其他男子教,我也不放心。钟宪也罢,等我问问他。”
她并不太了解他,也听过一些传闻,说他好男风,不喜女子近身。从前那桩糊涂事儿,她是趁着他对自己歉疚,逼他答应的。可这事儿已经过去三年了,现在还要让他明着教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不乐意。
不过想一想,他教自己的时候从没发过火,似乎也不是不耐烦的模样。
说魏明莱肖父的绝不是在说相貌方面,而是父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火爆急性子。
魏明莱上午刚说,等不到她爹那边的回话儿,干脆自己跑了一趟安定侯府。
钟宪见到她并不意外,听到她要自己教她功夫的要求,倒是愣了一下。
“别胡闹。”
“谁他娘的跟你胡闹了。”魏明莱翻个白眼,“答应就说好,不答应就拉倒。少在这儿明嘲暗讽的。”
钟宪被气得哭笑不得。
“你这是?待师之道?”
魏明莱跳起来,拍手一笑,走近前道:“你这是答应了?”
钟宪挑挑眉,算是回应。斜了斜眼风,瞥到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容,心倏然蹿了一下,而后落回原位。他咳了两声。
“我会的都教给你了,你还想学什么?”
“我想继续学射箭。不是投壶那种,是真的弓,真的箭。”
他看到魏明莱仰着脸,小巧的鼻头圆润可爱,泛着一点光。
好想,刮一下。
不过他立马遏制住这个,荒唐的想法。
“好啊。明日就开始?”
魏明莱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再见”也没有一句。她似乎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字眼。
就这么走了?钟宪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