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初一送秦若玖回家的同时,柳文尧和苏茶都在厨房里,刚刚他们已经猜了拳,是柳文尧输了,按照规则,今天是他洗碗。不过苏茶也没有离开厨房,而是靠着厨房的门,对丈夫说到:“老公,你说儿子刚刚那个同学是不是有点奇怪?”
“怎么说?你的感觉一向很准的。”柳文尧洗着盘子,对妻子说。
“我感觉,她的心理方面似乎有些异常?她的一些行为不是用害羞或者内向就可以解释的。我不懂心理学,没办法解释,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怎么看?”苏茶缓缓地说。
“我也不知道啊,而且你知道我一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柳文尧摇了摇头,把洗锅水倒进下水道,洗完手后,二人一同走出厨房。
苏茶若有所思:“现在说这个意义不大,儿子回来之后再问一问具体的。不过,你说,咱儿子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孩的呢?还真有点好奇。”
“三十多岁的老阿姨了,还跟个小女孩一样好奇啊?”柳文尧调侃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奔四的大叔了。苏茶听闻,用力掐了柳文尧的大臂一下,疼得他直呼饶命。“我在认真问你话呢。”
“那我也不能瞎猜是不是?就像你说的,儿子回来之后问个清楚。”
“嗯。”
……
柳初一和秦若玖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雨声透过墙面传到初一的耳里,让他有点烦躁,秦若玖还是用手捂着耳朵,极力防止自己暴露在雨声下。
秦若玖的舅父舅母依旧没有回家,初一轻轻抬头,环视了一眼现在处在的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出奇的空旷,就好像根本不是准备用来常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装修简陋的旅馆房间,家具就只有必要的几个,灯光昏暗,似乎是年久失修,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家的气息。
二人就这样坐着,默默等待这场雨的结束。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十几分钟,就从倾盆大雨弱化到了毛毛雨的程度,雨声已经微不可闻。
初一发觉雨势的变化,把头转过来,看到秦若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犹豫了片刻,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将她的手从耳朵上移动开来。
秦若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离开了自己的耳朵,双耳又能够听见声音了,那个噪声好像也没有变得更加强烈。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手腕正处在柳初一的手中,吓了一跳,初一见状松开手:“恢复了?”
“嗯……”秦若玖轻轻点头。
“那就好。”初一这才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需要去医院吗?”措辞很小心,因为他知道秦若玖确实有一点心理方面的问题,并且心理医生好像也没有办法。
“没事……不用了,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医生也没办法……”秦若玖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让初一有点惊讶,虽然声音依旧很轻很软,但这好像确实是初一认识她以来秦若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若玖也发现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多,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了。柳初一见状,也不好再说太多,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没事了就好,别出什么大事就没问题了。”顿了一下,又说:“对了,你的校服发了吧?”他想营造一点平常一点的对话氛围。
“嗯。”秦若玖点了点头。
“作业也知道是什么吧?”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
事实证明,这种单方面一问一答的对话确实很容易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初一很快便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于是点点头:“那就好,明天可一定要穿校服,咱们学校在着装方面还是挺严格的,作业也是。”
“嗯……谢谢。”
“那我先走了?”初一准备走向门口,正准备开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有电话吧?”
秦若玖还坐在沙发上,听闻此语,抬起头来:“……有。”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反正离得也挺近,也好相互照应一下。”初一拿出他那部老年机,说。
“好。”秦若玖也拿出了她的手机,居然也是一部老年机,双方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完成后,初一点了点头:“好了,记得每天涂一下药。”
“好。”
说完,初一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他的伞撑在门外,本来他打算让秦若玖拿一把,自己拿一把,但由于刚刚的小插曲,他们其实是打同一把伞过来的,另一把被初一放在了他家的鞋柜上。
秦若玖舅父舅母家就住在这栋楼的一楼,楼道没有窗户,能够提供光源的物体,只有一盏垂垂老矣的白炽灯,散发着昏暗的黄光,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熄灭,让人平添了一丝凄凉,楼道的墙壁倒是没有破裂,却显然很久没有人清理过了,在墙壁较低的位置,还能够看到一些凌乱而幼稚的涂鸦,这边的居民楼几乎都是这样陈旧而老朽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或许有一天会被拆迁吧,不过这并不需要柳初一去考虑。
事实就是这样,除了一些真正达到更高地位的人,人能够决定的,其实往往就是他或她身边的那一点点事情,而社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运转的,人人做好、管好自己身边的事情,偶尔也可以关注一下离自己比较远的,这个社会就可以安定地运转,初一比较庆幸自己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转眼间,初一就走到了楼门口,伸手拉开这扇早就失效的“防盗门”,它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缓缓打开。
初一正要走出的时候,门外突然走过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一股浓厚的怪味扑面而来,将初一的眼睛熏得几乎睁不开了。初一用手把鼻子捂住,皱了皱眉,这种味道好像是香水、呕吐物和酒精的混合,是初一很难忍受的气息,他加快走出单元门,又看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西装男人,摇摇晃晃的,也走进了这个单元门。
初一似乎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
此时的雨,基本已经停了,不过阴云还是没有散去,夏天的7点多本不应该这样黑暗,但天空中的乌云将最后一抹天光也遮掩住,整个世界显得暗得不正常。
初一打开家门,走进,抬头一看,柳文尧和苏茶正坐在沙发上,默默思考着什么。
见儿子回来了,苏茶招招手:“换完鞋过来一下。”
一分钟后。
一家三口围着客厅的茶几,初一想父母讲述着秦若玖的一些情况,苏茶听闻,感觉有点奇怪:“按理说她的舅父舅母身为她的监护人,应该把情况提前向老师说明的啊?为什么好像是把她送到这里就完全没有什么动作了?”说罢,转念一想,也是,能把孩子留在家里挨饿,还一分钱都不给的家长,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那看来你这个同学的家长是真有点问题了。”柳文尧缓缓地说,把玩着手里的文玩核桃。
“你别玩了。”苏茶一把抢过核桃,不管丈夫双手的争抢,把它扔到沙发的另一边,“所以,儿子,你是打算帮你这个同学吗?”语气有些严肃。
初一沉吟片刻:“也不能说是帮吧,就是作为同学关照一下,而且老李也说过让我关照一下她了。”他其实并不知道应该做到什么程度,只是在尽自己所能。
“老李……”柳文尧知道初一说的老李就是他当年的老师李世儒,“他也确实是爱干这样的事情的人……”说完,好像就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
苏茶没有管丈夫的感慨,进而对儿子说道:“虽然我和你爸都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我能感觉到你这个同学的心理问题应该不止你说的‘有点自闭倾向’这种程度,她的家庭应该确实出了问题,就像她的父母的过世,还有舅父舅母对她的态度之类的,肯定有隐情,想要真正帮到她,就势必要了解这些,到时候牵扯的可能会比较深,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
“所以?”初一感觉这不太像自己的母亲,在他的印象中,苏茶好像很少真正严肃起来。
“我不能给你给建议,你毕竟已经是16岁的大男孩了,许多事情要自己做决定,但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们作为父母哪怕不喜欢,也一定会鼓励你的,就像去年你要加入学生会,我们其实都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但你最后还是加入了。”苏茶顿了顿,“所以,给我们一个明确的回答吧,你到底是想要真正帮助她,还是就偶尔关照一下?”
“我……”初一作势回答,苏茶伸手打断;“现在不要说,这样的事情需要考虑,明天早上给我们答复,现在,写作业去吧高中生!”说完最后一句话,苏茶又恢复了平日里不太严肃的神态,把初一拽起来,送到书房里去。
关上书房的门,苏茶凑到丈夫耳边,悄声说:“你猜,儿子会怎样选择?”
“不知道,我哪知道那小子整天在想什么?现在的小年轻,可不好揣测。”柳文尧耸了耸肩。
“我猜,他一定会选第一个。”
“为什么?”柳文尧有点意外妻子竟然敢说出这样肯定的话。
“因为……你当年不就是这样的?”苏茶低声说。
“那,我当时可是……”柳文尧想起来自己的黑历史,声音不自觉放大,苏茶把手搭在他的嘴边:“儿子学习着呢。”
随后,在心里补充:你们两个,在这方面,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