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风神剑就要穿透沧元身体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金龙突然飞了过来,携着巨大的气势,将北风神剑硬生生地挡开。
狼牙出现了。
“大将军?”等死的沧元看着突然出现的狼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想不明白,身为攻城军队统率的狼牙大将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夺命山谷。
狼牙没有理会沧元,看着北风,双手抱拳行礼,说:“北风大将军,请下令停止战斗吧!”又看着沧元,“鸣金,命令将士们停止战斗。”
“将军…”沧元一头雾水。
“停止战斗。”狼牙厉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沧元不敢怠慢,亲自鸣金,山坡上厮杀的白金部落将士,听到命令,顿时有序退出战团,迅速守拢队形,成防御态势。
仅这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白金军队的确是训练有素,军令统一。
白金军队一退,青木军队自然不敢追击,也是就地收拢队形,成防御态势。
双方一万七千余将士,经此一战,不足一万。
狼牙见战事已停,两军形成对峙态势,再次看着北风,“北风大将军,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见面。”虽是败军之将,但狼牙作为大将军的气度,却是丝毫未减。
北风此时也像沧元一样,对于狼牙的突然出现,一头雾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他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之感,莫不是狼牙已经拿下了墨落城,孤身一人前来支援沧元?瞪大眼睛问道:“狼牙大将军已经拿下了墨落城?”
狼牙没有回答,他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摇摇头,说:“经此一战,白金部落与青木部落精锐尽失,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他不想再说什么,战事不用他说,随后而来的彼岸自然会告诉北风一切。
狼牙朝着北风再次抱拳,说:“战事已停,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朝着沧元说:“领兵,回白金王城。”说完,径直向着山坡下面走去。
直到此时,北风才看到了狼牙受伤的左腿,鲜血已经沾湿了他的战衣。
北风绝对肯定,青木部落守城将士之中,无人能够伤得了力字诀玄境的狼牙大将军。就像白金的一万伏兵之中,无人能够伤得了他一样。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狼牙攻打墨落城的行动,并不顺利,甚至,根本就没有攻下墨落城,而且在墨落城下,遭到了惨败。
可是这样的推断似乎毫无道理。
区区五千士兵,如何能守得住墨落城?又有谁,能伤得了狼牙?还有,狼牙带去的三万大军呢?为何至今不见踪影?
看着狼牙的背影,看着有序撤退的白金军队,北风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朝着柏约挥了一下手。
成防御态势的青木军队,闪开了一条道,任由白金部落的军队从自己的身边鱼贯而过。
就在此时,夺命山谷的北侧谷口处,出现了一支军队,虽然已是黄昏,北风却仍然能够从他们身上的青色战衣,看出那是青木的军队。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人,未穿战甲,正是彼岸。
彼岸一马当先,来到父亲面前,翻身下马,看着父亲,眼睛里泪水闪烁。
“作为北风大将军的儿子,岂能在战场上流泪?”北风语气严肃。
彼岸飞速擦干眼泪。
司徒将军亦是来到了北风大将军的面前。
“狼牙的三万大军呢?”北风问道。
“死了。”司徒激动地说。
“死了?”北风大将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
“白金部落的三万大军,全都死在了墨落城里,死在了一场冲天大火之中。”司徒解释道。
北风自然能够想到那一场火的来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墨落城的百姓,可有伤亡。”
“没有,末将早就按照彼岸公子的吩咐,将墨落城里的百姓全部转移到了城外。”司徒接着说。
北风看着黑夜笼罩的夺命山谷,看着白金军队远方的方向,心中没有一丝丝的喜悦。
白金三万大军全军覆灭,加上前几日攻城和夺命山谷中死亡的士兵,五万大军不足一万,白金部落已经精锐尽失。
青木部落未尝不是如此,五万大军,连伤者加起来,所剩亦是不足一万,青木部落的精锐同样丧失殆尽。
一场战争,死亡近十万人,只为了鸿帝一人的好奇心,只为了一本《三域》奇书,无论谁输谁赢,这样的战争,实在是太不值得。
在北风眼里,这是一场根本没有胜负的战争。或者准确地说,鏖战的双方,都是输家,都输得很惨。
夺命山谷,夺走了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
这是一个被鲜血染红的黑夜,山坡上横阵着士兵们的尸体,夜色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的味道。
翘首以盼的家人,永远等不到他们,也永远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墨落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余烟未烬,一些地方还零星地燃烧着火,火光暗淡,已不似先前那般惊世骇俗,直冲苍穹。
大军在城外扎营。
彼岸一个人去了墨落城内。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道,有肉体的味道,也是茅草的味道。这些味道混合起来,令人闻之欲呕。
彼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墨落城。
当初看到白金三万大军直扑墨落城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他们死。
如今他们真的死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彼岸突然觉得心中堵得慌。
是被漫天的大火堵着,同样也是被大火中无助的哀嚎声堵着。
想起父亲听闻白金三万大军死于一场大火时那一声重重的叹息,彼岸突然想到,火攻,父亲一定也曾想过,但是他却绝对不会采用,因为他是五大部落的传奇将军,他不会用这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手段消灭一支部队。
或许,狼牙大将军也不会用。
只有他,彼岸,会用。因为他不是将军,不是士兵,不懂得战争,他甚至从来没有打过仗。
战争没有道义,但是战争也许还会有其它的一些什么,是什么?彼岸不懂。
彼岸踩着厚厚的烟尘积土,一直往前走。
三万将士的肉体,绝大部分已经在冲天的大火中化为灰烬,化为尘烟,一路走来,彼岸几乎没有见到几具尸体,能够看到的一两具,也都是极度萎缩,蜷成了小狗般大小的一团。
彼岸能够想像得到,这些将士们死前,淤积在他们心中的,巨大的恐惧和不甘。
他们不怕与敌对战,就算是被刀剑刺穿身体,砍掉头颅,仍然不惧,因为那样的死,可以让他们获得荣誉。
百战杀强敌,生死皆无畏。
但这样的死,他们死不瞑目。
前方不远处,有一朵盛开的花,红色的花。
没有叶子,只有花,在一堆没有完全烧焦的尸体堆边,灿烂地绽放着,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无比诡异。
彼岸走了过去。
这是一株彼岸花。
彼岸认识彼岸花,也知道关于彼岸花的传说:
“相传,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天意注定永不能相见。但是他们心心相念,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违背天意,偷偷相见。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两人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意,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并且受到了残酷的惩罚,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非常奇特,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彼岸想不明白,在这片被烈火焚烧的焦土之上,怎么会突然生出了一朵彼岸花?彼岸有些懵懂地看着彼岸花,彼岸花似乎也在看着他。
突然,彼岸心中生出了一种感觉,自己与这朵彼岸花,竟然有一种互通心息之感。
一起呼吸,一起心跳。
像是久违的朋友,又像是原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共拥一具肉体,共有一个灵魂。他就是彼岸花,彼岸花就是他。
彼岸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感到奇怪。
风仍未停,却比以前小了许多,但仍能卷起细末般的灰尘,在空中飘舞,像是三万大军不甘就死的灵魂,在夜空中哭诉。
彼岸蹲下身,伸手触摸彼岸花。右手刚接触到花瓣,彼岸花一下子融化了,化成一团无比诡异的红色雾气,将彼岸整个人笼罩,从彼岸的周身向里渗透,如同百川入海,又像是万蚁覆体。
有一些凉,有一些痒,还有一种淡淡的被压迫的感觉,就像是处在清晨浓重的雾气之中。
然后身体里面,周身血脉之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在不断地扩张,扩张到他的全身各处,四肢百骸,一直到方寸之地,尔后再从方寸之地,四肢百骸,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向着他的额头之处汇聚。
慢慢地,彼岸似乎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一个他从未看到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样子,他说不出来,很迷离,很空灵,很虚幻,很飘浮。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是用意念看到的。
除了看到的世界,彼岸感觉自己体内还多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在丹田,不在血脉,而是存在于他的意念之中,不受他的控制。
就像是天上一只飞翔的鹰,海中一条遨游的鱼,草原上一匹脱缰的马,彼岸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无法拥有它,更无法控制它。
这股力量极其强大,如海浪般汹涌澎湃,如狂风般怒卷长空,似乎能够摧毁一切,颠覆一切。
彼岸觉得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想奔跑,于是,他便开始跑起来。
初时很慢,如同往常,后来越来越快,快如疾风,快如闪电。飞奔的身体激起漫天的烟尘,人去烟随,整个墨落城内,如同刮起了一阵狂风,狂风漫卷,烟柱直冲云霄。
彼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够跑得如此之快。
跑了很久,体内的异样感觉慢慢地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那个突然出现的世界和那股突然而生的力量,均是消失于无形。
彼岸停止奔跑,然后他看到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