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除了夜雨凛,夜家所有人都围在了他的床头。但,他们没有人咋咋呼呼的欢呼。夜蛮是事前嘱咐过的,得让夜中卿缓一下。
夜中卿刚醒的时候,神志似乎还有些混沌。他只是半睁开了眼,盯着屋梁看了许久。好一大会儿,他才缓缓察觉屋内的一群人。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才有了些许光芒。
“三叔,来张口。”
夜智美手中端着一碗热汤药,一手握着汤匙。里面盛的乃是效果绝佳的安神补气汤,这是夜蛮为他精心熬制的。
智美象征性地吹了吹汤药,汤匙朝夜中卿的嘴巴递去。
夜智善把夜中卿扶坐了起来,轻声道,“三叔,你要乖乖地喝下去。”
夜中卿看着这两个孩子,干枯的双眼稍微有了一些红润、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浅浅的酒窝。他喝了大概一半,忽地想起了什么,他愣道,“雨凛呢?雨凛没事吧。”他发着力,想要起床。
夜中武把他按了下去,“三弟不用担心,雨凛没事。”
夜蛮也道,“雨凛确实没事,只是他现在也在休息,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着他了。”
夜中卿这才松了口气,他紧张的神态才略显放松了一下。
他看着白有山,道谢道,“多谢白殿主救命之恩。”
夜中卿是个聪明人,既然自己是在家中,想必就是白有山救了他。
夜中卿又道,“白殿主,晚辈还有一事不明。”
“若是···鹰老知道我没事,现在我应该在诸神殿才对啊。”
白有山笑了笑,没有作答。
“哦,我明白了。”夜中卿恍然大悟,他看向白有山的眼神从感谢升级成了敬仰。
“您一定是发现了鹰老的身份,于是您瞒着他把我救了出来。”
白友山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夜大夫只是猜中了一点,老朽只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察觉了鹰老的一些不对劲。”
白友山又道,“今日老朽前来,也是想向夜大夫问清一些事的。”
夜中卿道,“白殿主救命之恩,一些问题我岂能知而不答?”
如此一来,白友山也便不在废话,“敢问,夜大夫那日为何称鹰老为‘鹰魔’?”
听到‘鹰魔’这两个字,夜中卿便不由的打颤,“原来,那一晚,您也在场啊。”
夜中卿示意智善不用扶着他了,他接过智美手中的那碗药一饮而尽,他倚靠在墙上,神情飘渺。他的记忆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他刚进诸神殿那段时间。
大概两年前,夜姓氏族派遣夜中卿将夜家所著的三本‘奇技淫巧’贡献给诸神殿。接待夜中卿的正是‘鹰老’。
在一番交谈接触下,‘鹰老’敏锐的察觉到了,夜中卿并非荒莽极地的本地人。在他的推荐测试下,他又发现了夜中卿的‘可塑性’和天赋。
其实从夜中卿来到荒莽极地直至现在,他一直没有放弃‘回去’的想法。在外面,有他放不下的红颜知己;有他放不下的‘流觞曲水,饮酒赋诗’。
那是他志同道合的伙伴啊、堪比亲人的挚友亲朋啊。即使他的王抛弃了他,他依然相信,他们依然在等着自己。
正因为如此,‘鹰老’的那句话才让他丧失理智,为之疯狂。
“我可以带你出去。”
啊~多么动人的话语啊,‘出去’一词,在夜中卿的脑中‘炸散开来’。想要出去的欲望爆发了,就如同山洪冲破了堤坝,势不可挡。
就算他知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也依旧决然。那是足以束缚他一生的桎梧啊,让他昼夜难眠的噩梦。如今,总是要结束了。他,怎么能不兴奋?他,怎么能不激动?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鹰老’的要求。于是,他应邀当任了诸神殿的授学大夫。于是,他主动的接受了‘鹰老’的灵魂侵蚀。就算后来,他偶然得知了‘鹰老’的身份--‘魔’,他也依然没做出拒绝或抵抗。只要能出去,怎么都行。
夜中卿,俨然已病入膏肓!
“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夜蛮听后,气的浑身发抖,“若是真让那魔头夺走了你的身体,你···你可让我们怎么办啊?”
夜中卿默不作答,但却没有后悔的意思。
“三叔要离开我们吗?”智善蹑手蹑脚得趴在了夜中卿的床上。略带哭腔,眼巴巴的望着他,“我不想,不想让三叔走······”
智美也拽住了夜中卿的手,“智美,智美也不想离开三叔。”
夜中卿看了看智善、智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等,夜大夫你说,回去?”白有山倒是迷糊了,“你们,不是荒莽极地本土的人吗?”
白有山撇见白雪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怕是在场的,就他白有山一人不知道了。
“还望白殿主见谅”,夜蛮连忙施礼道歉,“我夜家,本是百圣大陆灵虚国的武将大家。但遭佞臣污蔑陷害,流亡到了此地。如此说来,我们也居住了十三年之久。从来安分守己,只求平淡生活。”
白有山讶然,“不成想,原来荒莽极地外面,还有可以适合人生存的地方。”
他并未责怪夜蛮,他现在大概了解了夜家的来历,也知道了夜蛮为何那么厉害。对夜雨凛的恐怖天赋,也有了合理的自我安慰。
在鹰魔侵蚀夜中卿的灵魂时,它的部分记忆也传到了夜中卿这边。通过夜中卿的阐述,白有山大概了解到了‘鹰老’的真实身份。
‘鹰魔’自诞生以来,就好像受某位意志的驱使,想要突破荒莽极地逃到外界。在它的意识里,他看见了一轮红月下,有无数的体态丑陋的怪物膜拜着夜空。
夜空中那道虚影,无比的庞大扭曲。那不是常规生命能具有的形态,它的虚影散发着无尽的恐惧和不安。在红月当悬,最为鲜红的时候,它发出了兴奋的吼叫。那,不像是通过空气介质传播的声音,更像是从灵魂发出,引起这群怪物的共鸣。顿时间,群魔乱舞。它们,跃跃欲试,想要碾压夺取鲜活的生命。
它们,在红月之时突破重重屏障,肆虐四方。有数不清的修士前来阻挡,但,在这汹涌的洪潮之中,无数的生命被淹没。
‘寻找合适的容器--融合夺取--挣脱封印’。
它们灵魂深处的勒令,迫使它们寻找带有四色印记的人类。那是人类中的圣人,唯一能够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