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鲍惠芸劝着,阿廖莎差点学着国人的样子,跟着一起披麻戴孝。
听说这个俄国贵族小姐来了,郑母气的够呛,正准备以封建习俗过来责问,郑敏拦住了母亲,自己过来代劳。
两人一会说汉语一会说俄语,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
“阿廖莎小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是不能进入郑家家门的,当然这不代表我的真实想法,一对成年男女有选择爱情的权力,就像我们可以选择谁做这座城市的主人一样。”郑敏伤感地说着。
至今,她还不能面对哥哥去世的事实,可尸体就在旁边摆着呢,伤感之下,大胆地劝着眼前这个异国美女。
“郑小姐,我赞成你的想法,郑先生是我心中的英雄,有血有肉,情感细腻,幽默风趣,擅长美食,而又不局限于美食,非常适合一起度过余生美好的时光,哪怕没有你们所说的名分。”阿廖莎感慨地说。
“我哥不应该死在这种人手里,他应该为民族解放做贡献,为了保护这座城市……”郑敏依旧觉得这不是郑礼信的宿命。
“出去,请你出去,就算你想和他埋在一起,那也不行,到时候坟茔是郑家的。”旁边的鲍惠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郑礼信还活着,而且正在面临一场场生死考验。
次日早上,还捆着呢,他听着不远处有人刷锅起火,应该是要做饭了,飘来了一阵浓香的味儿。
昨天,陈老八想着叫他给做一顿美味早餐,已经安排人下去买东西了。
郑礼信的事,他得了不少银子,手头阔绰,就叫一个独眼龙的头目下了山,和牛大宝一起雇车去了一趟街里。
昨晚,独眼龙就带回来了消息:郑家准备给假郑礼信准备后事,不少人趁机闹事。
一听说郑礼信财力雄厚,连洋人都惦记,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郑礼信凭着对厨艺的眷恋和痴迷,决定给他做一顿丰厚的早餐。
简单的厨房里,已经摆好了鸡鸭鹅等好东西。
郑礼信爽快地说:“唉,我也不管你是谁了,反正是绑匪,锅爆肉我的做,千味熏卤鸭做,熏制时间不够,我敢保证那也是哈尔滨最好吃的,振国吉利球……”
有人拿刀看着他,他挽着袖子,手法娴熟地弄了起来,嘴也没闲着。
“本头领姓陈,江湖上都叫我陈老八,唉,我问问你,振国吉利球我怎么就不配吃了。”陈老八冷冷地追问。
“振国吉利球是我弄出来的,反击洋人,给国人争气的时候做过很多回,你看看你像个好人吗,坏人吃了都烫舌头。”郑礼信站直了身体,严肃地说。
这把陈老八气的,嘴巴直发抖,就要急眼,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招待好了各路大佬,还不能弄死他,还得继续敲诈郑家。
管他人家是不是发丧了呢,人在这呢,到时候再捎信,银子肯定少不了的。
他想着事,计划着过几天怎么办这事,就见郑礼信已经动手了:带着冰碴的肉摆在那里,旁边放着空盘子,他手起刀落,速度飞快,每块肉均匀一直,薄如蝉翼,落在空盘子里,无需整理就自然变成了个心的形状。
独眼龙是个糙人,根本就没看他手法,心里气不过他刚才对头领的侮辱,找了个机会,站在了他身后,毫无征兆地说:“姓郑的,不管你是哈尔滨地界上的什么人物,到了这里就没活着走出去的,陈八爷早就安排好了,过几天把你爹娘绑来,你家娘子要是送赎金更好,连老鲍家……”
郑礼信手丝毫没停,心里品着他们的恶毒计划,气的额头上青筋爆裂,不由地暗骂:“本以为死了就死了,没想到这些下作的家伙敢这样……”
“哼,独眼,入伙前你不也是厨子吗,到时候你给他露一手,就是人死了,也得叫他记着点。”陈老八添油加醋地说。
独眼以前做过村里红白喜事的厨子,眼见陈老八发话了,就羞辱了郑礼信:“手艺还行,就是活不长了。”
嘴里说着,他的手伸了过来,啧啧称奇道:“死到临头了,脾气还这么大,还没资格吃……”
他的手伸到跟前了,郑礼信把手想成了一个打白萝卜,猛地伸手,一只手摁住了独眼的手,一只手在对准了他的手背。
一眨眼的功夫,独眼就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等看清时,发现菜板子上尽是自己手上削出去的肉:大小一样,摆着心的造型。
这顿饭土匪们没吃上,独眼暴打了一顿郑礼信,指着墙上一把尖刀,阴恻恻地说:“你给我听着点,老子做熘胸口是出了名的,就喜欢生煎……”
要不是看在明天招待各方土匪,陈老八估计当时就下狠心,要了他的命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鸡冠山山神殿里,陈老八专门做了安排,高高的台子上摆了一张十几米长的大桌子,上首处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新鲜的果子,四处挂起了红灯楼,一派喜庆气氛。
今天的宴请,一个是和各家笼络感情,二来是要当众宰了郑礼信,好叫这些同行看看,自己实力不容小觑。
不远处角落里,已经支起了几口大锅,独眼龙带着几个土匪,用绳子围成了一圈,里面放着一张桌子。
早就说好了,郑礼信在里面掌勺,做好了就端出来,胆敢胡来,直接乱刀砍死。
独眼龙还好心开导了他几句,说什么活着多好,要是伺候好了陈八爷,没准一高兴,给他身上留几个记号,就放了。
郑礼信看明白了,这就是他人生最后一次上灶了,当时苦笑了两声,感叹上天眷恋,能叫他死在灶台跟前。
他这边敬业地忙乎着,比往常每一次上灶都认真,不一会功夫飘出了淡淡的香味。
日上三竿,柳树沟的大土匪齐天运带着一群土匪来了,这些家伙个个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绿林人特有的粗狂和匪气。
陈老八也没起来迎接,老远地招呼着,指着空座叫他们上座。
这两伙土匪见了面,很快就开始吵了起来。
郑礼信隐约听他们吵的是分地盘的事。
这些土匪除了每年去城里干几把大的,平时是靠山吃山,把山跟前的一些村落当成自己的地盘,那些大户、富人定期送东西供奉。
这样倒是省事,也不用冒险。
“操|你|祖|宗和你妹子的,齐绝户,这事咱先放放,等大侠哥一会来主持公道,我就不信你这个孙子能不服他。”陈老八翻脸了,拍着桌子笑骂不止。
齐天运找的几个女人没一个生育的,平生就记恨别人这么叫,也就陈老八这种人敢。
“没蛋子的太监,裤裆里有疤瘌的死货。”齐天运毫不客气地反驳,也是直击陈老八的痛处。
陈老八没入伙的时候,因为偷东西差点叫地主老财剁掉了蛋子,那地方疤痕长着呢。
不过陈老八提起了郭大侠,齐天运忌惮,也就没再吵下去。
到了中午的时候,山寨门口先是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就见两个土匪头子忙不迭地出去迎接了。
为首的是三十多岁的郭大侠,此人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
等这俩人到了跟前,他知趣地一闪,隆重地介绍起了前来的两位贵客。
这俩人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穿新军上衣,腰里别着盒子枪,身材魁梧,显然是大地方来的。
“这两位是李长官、鲁将军,你俩没长眼的,还不快点过来拜见。”郭大侠笑着催他们快过来见人。
这俩少壮派的人物显然是大人物,陈老八和齐天运一眼就看出来了,连郭大侠都敬着,哪里还敢放肆。
一边走着,郭大侠也不忌讳,介绍两位大人物是奉天那边的大人物,有自己的队伍,有生意,连海上的生意的都做,还有军界背景。
嘴里说着,他指了指两位腰间的短枪,伸手比划着:“长的短的多得是,价格好着呢,火炮也有,好好孝敬着吧。”
待在一团烟气中的郑礼信忙乎着呢,有土匪吆喝着要上菜了,他心情平和地开始了第一道菜。
一样样精致的菜肴上桌,鲁长官礼节性地夸了两句,对着菜看了几眼,感叹山上竟然有这么精致的菜肴,自然是夸了陈老八几句,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了,你看看啊,这花样……”李长官指着餐盘里说。
餐盘里,正是郑礼信最拿手的锅爆肉,一个个肉品晶莹剔透,随意摆的造影,俨然像个艺术品,叫人觉得不忍动手。
眼见李长官正舒服地闻着菜肴的味道,鲁将军直奔一个四喜丸子去了,一边吃一边说:“雅兴还上来了,我说咱这走山路不比平地,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都。”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陈老八也是赚足了面子,自然说起了绑人的事,说绑了个神厨,这家伙是酒楼老板,得罪了人。
当说到昨天还有个俄国女人去吊唁,鲁将军顺嘴骂了几句。
等主食昨晚了,郑礼信如同完成了人生最后一道命题,呆呆地看着窗外,感慨万千,思来想去,根本就就没机会逃走了。
独眼龙眼见他盯着窗户,怕这家伙是要开溜,就叫人把他带到大堂柱子跟前。
他是看出来了,今天来的贵客身份不俗,陈老八还没敢说划分地盘的事。
于是,他一把撕开了郑礼信的衣领,然后双手抱拳,冲着陈老八他们说:“八爷,各位,今天小子我给你们露一手,生煎胸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