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时候,郑礼信手里正捧着一本《华夏英烈传》,看得津津有味。
鲍惠芸端坐在穿衣镜前,试着一件浅色素气的旗袍,旁边放着一套低 胸裙装,低眉看了几眼,郑礼信虽然没发现,她已经羞的满脸通红。
郑敏穿着一套学生装,正好从门口路过,都走过去了,又站住了。
自从郑礼信大婚之后,她和鲍惠芸这个知书达理的嫂子话慢慢多了起来。
从光头上看,才十五六岁的她,个子越来越高,姑嫂都穿一样号码的鞋子了。
眼见嫂子又在讨好哥哥,她抱着书本进来了,先冲着各个扮了鬼脸,小声问鲍惠芸:“嫂子,旧社会马上就被打破了,就像腐朽的树木,质变到量变,轰然倒塌,我哥要是还想着菱角姐姐,你俩可以平静地分开,他寻找自己的旧爱,你寻找自己的梦想。”
她口无遮拦地说着,郑礼信又责怪她不专心学业,净琢磨什么新社会的事,都着迷三四年了,大清朝还在,她说的新社会还没动静呢。
郑敏点了点自己脑门,眼见他俩不像拌嘴的样子,恍然大悟地说:“嫂子盯着衣服,难道是怀念曾经的美好,马上要有小宝宝了?”
结婚很久了,父母催了好几回了,鲍惠芸的肚子应该有动静了,郑礼信没想过这事,一听说这事,不由地朝着鲍惠芸看了几眼。
当他从鲍惠芸脸上得到还没有的肯定表情后,正好听着刘大锤在门外咳嗽,就假装生气地合上了书本,拿了衣服出门。
没有谁比鲍惠芸更在乎他的了,眼看着魁梧的身影果断地离去,轻轻叹息了一声,招手叫住了郑敏,悄然塞给了一把零钱。
过了会,郑敏又回来了,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是阿廖莎约走了哥哥,拍着嫂子的肩膀,她严肃地劝告:“嫂子,要我说,咱家郑礼信先生就应该参加到革命的滚滚洪流中来,燃烧jiqi
g,推动革命的巨轮,我们革命党人,坚决不允许三妻四妾,这样你就安全了,不过……”
她相信郑礼信的人品,说这俩人不能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
郑礼信带着刘大锤朝着马尔斯茶食店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囔这些人都是闲的,竟然还弄什么选美大赛。
话虽然这么说,他长期生活在这座时尚气息浓郁的城市里,早就习惯了这种中外结合的气氛,对于选美这种新鲜事物,并没有感觉新奇。
从他们出现在上坡开始,马迭尔宾馆北侧一个落地窗前,已经聚集了当地几位浑身邪恶的大佬。
带着礼帽的尤里科夫看到了他,迁怒之下,一巴掌打在了旁边的谢文亨肩膀上:“谢,当初他连本人妈妈的葬礼都放不过,欺辱、欺诈……”
这么多年来,谢文亨的生意无论怎么做,使出浑身解数,就是赶不上郑礼信,无论是收入上,还是名气上。
郑礼信就像魔咒一样挡在他前面。
他们这边抱怨着,那边山野村南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三年前,在黑龙商会,他在隔壁屋子里,就听着有人活生生宰了他七个手下的人。
要不是那次遭遇伏击,山野小雄还不能早早地把他调回来,附带着一顿凶狠的惩罚。
“这个恶霸,这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无良商人,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弄的刘某人吃饭睡觉都不方便,在江湖上丢尽了脸面。”别人义愤填膺,刘坤气得满脸通红,举起了手,少了手指的地方,就像一个锥子,狠狠地刺着伤口,悲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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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耀祖趁机煽风点火说:“老狠兄,因为这事,谢老大都不待见你了,多少回了,骂你做事不长脑子。”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同样怨恨,这个郑礼信把邓家搅成了一团乱麻,尤其是邓美菱远嫁长春,弄的家族毫无脸面。
如今的老都一处,老板变成了郑礼信,尽管这事合情合理,是邓弘毅做出的决定,这个二世祖可不这么看。
“八格,我把那个拿锤子的引开……”山野村南发话了。
面包石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国侨民比比皆是,恰逢天热,女人们穿着单薄的衣服,露的地方比较多,空气中满是各式各样的香水味。
刘大锤喜欢来这里,不过很多时候都是晚上的时间,可以装着胆子放开地看女人。
马尔斯茶食店他去过几回,里面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水,商家用的香水,和时尚食客们身上的混杂在一起,熏的他难受的要死。
一想起去那地方,他不由地摸着鼻子,就跟鼻炎犯了似得,吭吭唧唧的。
走到了一个路口,南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正对着几个当地年轻人撒野,武 士 刀举着,眼看着对方恐惧求饶,拳头就抡上了。
其中一个家伙抡其了手,对着一个当地人脸上就是一顿耳光,嘴里怒骂着:“……”
路上行迹可疑人员不少,刘大锤就想冲上去打抱不平,郑礼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预感这事可能冲着自己或者阿廖莎来的,警惕地说:“锤子,别去了,不像。”
他和日本浪人打交道次数不少,眼前这种倚强凌弱的场面,看起来有点假,挨打的那些人看着不像sha
良之辈,比如说他们挨打时的表情,就连跑出去了的年轻人,看着都像训练有素的样。
刘大锤觉得不过瘾,毕竟东家交代了,有些于心不忍地跟了上去。
从不远处看到了这个场景,尤里科夫整了整帽子,冷哼了一声,责骂了日本人几句,伸手接过了一个黑色的小旗子,反复看了看,觉得这个信号旗别人轻易发现不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面,刘坤带着人进了茶食店,一个伙计正紧张地介绍着什么。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景,茶食店里早就做了不少准备,楼后留了不少暗道。
还有不少只有店里人才知道的暗门。
刘坤扭头看了眼街对面二楼窗户里面,冲着那里做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眼看着全城数得上的恶人齐聚一起,他们精心设计,一个陷阱准备好了,郑礼信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哪里知道,尤里科夫曾经朝思暮想,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性 感 迷 人的阿廖莎占为己有,压在身下。
后来,他发现只要不铲除郑礼信,自己不光得不到阿廖莎,其他事也难以达到目的。
他像个总指挥一样,用手里的旗子指挥着刘坤行动,还没忘了关心下一步,问邓耀祖:“是江边,还是太阳岛上?我看傅家甸的刑场那里不错,尸体比野狗都多,你们当地人谁都不愿意去的,哪怕是那些没出息的巡逻兵。”
邓耀祖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伸手做了个口袋的手势,指了指远处说:“姓郑的在城里人脉广,得叫他做个荒魂野鬼,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
郑礼信上了三楼,还没忘了叫大锤好好提着锤子,省得叫人觉得粗俗,刘大锤瞅了眼不远处的厨房,闻着里面各式调料的味,答非所问地回答:“东家,俺闻着后厨的味儿好闻,比狐臭味好多了。”
蜡烛发出了柔和的灯光,一袭晚礼服的阿廖莎楚楚动人,luolu在外面的皮肤雪白细腻,因为选美折桂,显得圣洁、高贵。
尽管平日里朝思暮想,已经很久没见郑礼信了,他变得沉稳、儒雅,下巴上露出的青涩胡茬,更显东方男子的魅力。
今天的相约,一个是叙旧,二来是分享得奖的愉悦心情,还有个事,前段时间她回了趟国。
在父母的干涉下,家人给他介绍了个远东地区第二陆军旅的中校副旅长,年轻有为,军界少壮派。
副旅长叫契科夫,身材魁梧,长的儒雅,高高的个子,脑子灵活,听她委婉地介绍着,刘大锤站在旁边,不由地小声嘀咕:“他奶奶滴,你这不是按照俺东家模样找的嘛,唉,就是找了个有狐臭的。”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喊了起来:“上面,有人发放传单。”
说话间,一楼大堂里莫名地传来了刺耳的枪声。
估计这一枪打中了大堂的吊灯,楼下一阵喧嚣声。
这也不怨楼下正准备动手的刘坤,他刚想带人冲上来,山野村南带着一群武士进来了,尤里科夫老远的见他们谁也不让谁,就叫自己黑法西党的人过去了。
这些家伙掏出袖标戴上,瞬间就变成铁路局护路队的了,完全有义务捉拿当地革命党人。
这些革命党人早先组织多次游行示wei了,因为要求合理,据理力争,弄的霍尔瓦不得不给当地铁路工人增加了不少工资。
可事后,他懊恼不已,决定联手查缉挑头闹事者。
郑礼信低头思考了下,轻轻抬起头来,眼看着周围人正朝楼下跑,目光锁定在阿廖莎脸上,长话短说的说:“阿廖莎,因为几次阴差阳错,咱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希望你在这里常住下来,但是婚姻大事事关余生幸福,无论怎么做我都支持你,走……”
刘大锤一直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楼上表面看就一个楼梯,客人蜂拥着朝楼下跑,而大堂经理和伙计们好像不太着急。
刚才那个穿马甲的年轻俄国人呢?
怎么不见了。想到这里,他悄声提醒郑礼信说:“东家,这店里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