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带着沐元溪疯玩了半个月,在一月十四的晚上跟沈雅和封阳几人电话道别之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立于枣树之下的封阳抬眸之际,看到了星空中那转瞬即逝的一道流光,耳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绷紧。
电话挂断之前的熟稔语气让他想起了曾经,年少时,无边的荒唐和疯狂。
他以为陪他渡过少年时光的只有自己,却不想往后余生,他将永远是那个毫无顾虑的少年。
也很好吧。
他很快乐,那个女人,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都说了什么。”
干净微沉的嗓音从身后漂浮而来,封阳转身,看向门前台阶之上的人,缓缓启唇。
“说了再见。”
云灵辞眼睑低垂,唇瓣微抿,“你后悔了吗?”
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嗓音惨淡。
他一向是冷静的,死寂的,在这个世界上能调动他情绪的,也只有封阳了。
“后悔什么?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你不是谁的替身,辞。”
冬夜的冷风携带着封阳的低磁嗓音从耳尖漫过,雨露一般渗透进心底,霎时间,他觉得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一开始...
轻阖双眸,他的记忆开始倒退,浮现在黑暗中的景象似是也随之转变,仿佛回到了763天前的那个零点。
二零二八年十二月十四日的零点一分,满含着期待的少年饮下了那杯酒,带着笑容陷入昏睡。
“再见了啊...”
虚幻的低沉嗓音散落在寂静的房中,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封阳是期待着那个不会成功的万一的。
他等着下一秒的再见,然时间的流逝却一分一秒的消磨了他眸中的那一丝浅光。
沈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凝止般的寂静,她从晕倒在床边的沈辞手中将半滑未落的酒杯拿出,准备将人安置好,连接上早已准备好的仪器。
封阳眼眸失神,怔愣地看着沈雅的动作,脚下仿佛凝固,动弹不得。
心下的钝痛一阵阵蔓延,他不用在掩藏自己的心思了,因为他已经不在了啊。
再也没有机会了。
陷入泥沼一般的封阳没有注意到床上少年微微颤动的眼睫,只是片刻之后,一道极为抗拒的低吼和沈雅的讶异嗓音交叠在了一起落于耳中,宛若在平静无波的潭水里扔下一颗石子,不大,却能激起无数涟漪。
云灵辞推开了沈雅,眼神里藏着惊恐和茫然,他无意识地后缩了一下,却由于重心不稳而跌进柔软的被子上,深深的喘息着。
“沈辞?”
封阳抬起沉重的腿,朝床边走过来,琥珀般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却又夹杂着些许疑虑。
为什么要推开沈雅?
封阳坐在了床边,看着浑身微微颤抖的男人缩了缩眼眸,对着同样朝着床边走来的沈雅大声喊道。
“你别过来!”
错乱而急促的呼吸声很是明显,他的额角已然渗出了些许冷汗,沈雅眉头深皱,脚步堪堪停下,看着床上死死抓住了封阳小臂以作遮挡的人眼神凝重。
“...哥?”
封阳神色更是幽深无比,刚刚的惊喜被这突发的状况所掩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沈辞的眼神,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沈辞。”
冷冷的嗓音轻雷般炸响,低着头的云灵辞看向封阳,深吸了口气,强调道,“我是沈辞。”
“但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沈辞。”
他故作稳定,然仍可以从嗓音中察觉出一丝颤抖。
“我是沈家的嫡出二公子,他占了我的身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是他的世界吗...”
沈雅察觉出了他的害怕和话中的那丝镇定,有些不解。
“你怕什么?”
云灵辞有些犹疑,“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女人的,只要你别靠近我就好。”
沈雅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听了这话倒是善解人意地往后退了退,云灵辞这才慢慢稳下了呼吸,松开了刚刚无意识抓着的东西,眼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和死寂。
“对不起。”
他看着封阳被他弄皱的衣袖,毫无波动的道歉,封阳却是攥紧了拳,瞳仁颤动。
他醒了,但是身体的人却换了一个。
封阳一点都不想相信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但这一幕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他占据了你的身体,那你之前在哪,为什么之前的两年半里他一直是昏睡着的,嗯?”
封阳语气急促地问道,他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这些都是假的,这个清冷而又陌生的眼神,只不过是沈辞装来骗他的。
“之前,我与他共用一个身体,我一直躲在深处的幽蓝空间里,但一个月前,他与陛下大婚的时候,喝下了合卺酒之后就突然就离开了。”
“我找不到他,我以为我永远都找不到他了,然而刚刚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幽蓝空间,不对,也不能说是原来那个,有些不像。”
云灵辞眉头轻蹙,仔细回忆道。
“我只记得经过了一阵眩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没有骗你们。”
封阳偏头过去,觉得荒诞的他怎么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沈雅却是瞬间找出了一个证明真假的好办法。
“你刚刚说什么,和...陛下大婚?”
她哥是一直急着回去找嫂子的来着,刚醒来的时候还说自己没洞房就回来了,不过这称呼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云灵辞淡淡点头,“是,沐王朝女帝,及冠那日太上皇传位于她,登基的日子便是她与你们认识的沈辞大婚的那天,帝后同尊,如果没有那杯合卺酒引发的意外,那么他早已经是沐王朝的凤君了。”
封阳唰的一下回过头来看他,见他此话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一丝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干涩的喉咙中一时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特么是那个野得不行、放肆邪纵的沈辞演得出来的?
那他为了骗自己牺牲可真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