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的殷殷期待中,阿杜开口了。
按事先的计划,他本该有条有理,娓娓而谈。但阿杜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自两派合并以来受了无数的腌臜气,郁积在心里,有了现在这个机会,一气迸发出来,化作没头没脑的一句大骂:
“什么人人都有好处,好处全填了狗肚子!”阿杜才骂一句,已经气得发抖。其他人却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有他本派大河门的中下层修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薛掌门爱护敝派,多有赏赐,但东西哪里到得了我们的手。只因上面有只畜生。有什么好的,全被这狗东西吞没了。他又生得胃口之大,无论你老人家给多少,都填不满他的狗肚子!”
话说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大河门掌门瓦图本来等着他触怒薛形,然后趁机打压,谁知这家伙竟然一口咬向自己。瓦图跳起身来,先朝薛形施礼,没等他开口,那边阿杜已指着大骂:“说的就是你!这厮……”
薛形身后,薛心险些气破肚皮。这个阿杜,明明说得好好的,几乎相当于写了稿子交给他。如此周到,却被这个小心眼儿弄成这样。该说的没说,光骂有个屁用。瞧瞧,连骂都骂不出了,大事没办,倒把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
副掌门格桑和瓦图同是下河门出身,被瓦图倚为左膀右臂,这时不待掌门发话,抢先出手——右手朝阿杜一挥。
这只手抬起时,手里还空无一物。作势挥出时,指掌间已现出一柄小小的芭蕉扇,还不及半个巴掌大小。到这个挥手动作成形,那柄芭蕉扇已是超过两丈长,宽达丈二。巨大的扇面上聚起一团旋风,瞬间落地,化为一道龙卷风,朝阿杜刮来。
阿杜还在怄气,正怄得说不出话,猝不及防,眼看要糟,斜刺里一个修士悄悄掷出一物,端端正正,射进那一柱龙卷风中。只听“扑”的一声,十丈高下的龙卷风像被抽了气一样,萎缩到不足一人高。风力也涣散不成形,已不成其为龙卷风,只算一阵乱风,连沙土都扬不起来,更不用说伤人。
这是定风丹。乃是原来的上河门悄悄开发,专门克制下河门的芭蕉扇。
并派之前,上河门下河门分据浑河上下游。两派关系密切,来往频繁,但正因为这样,才可能出现冲突。若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两家人各过各的没任何关系,那样才能真正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若井和河紧紧挨着,难免有一天要“犯”。虽然这只是潜在的可能性,但两家修士仍是暗暗地做好了准备。
下河门的这柄芭蕉扇乃是一件大威力法器,虽然远远不能和法宝相比,但祭出来时,能扇起十丈飓风。凡人若被这风沾着哪怕一缕,立时便是死无全尸。就算高阶修士,卷进这团风里,若无特别的防护,也必定皮开肉绽而死。
为了克制这件法器,上河门修士煞费苦心,做出了定风丹。这东西没有任何别的用途,唯一的作用,便是消解芭蕉扇扇起的狂风。
(也正是因为它功能单一,上河门这些修士才能开发成功。若是按照常规做法,炼制另一件威力更大的法器压倒芭蕉扇——凭上河门修士的功力,哪里做得到这样的事。)
数代修士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定风丹一出,龙卷风顿时偃旗息鼓。
格桑大惊。本门这件宝贝竟然不能建功!
他之所以主动出手,抢攻阿杜,原因一是愤怒,二是要讨好瓦图,第三个原因,便是仗恃着手里有这柄芭蕉扇。这还是因他拥戴有功,掌门瓦图赐给他的重赏。以瓦图的吝啬劲儿,跟挖了他一块肉一样。格桑心知,若自己犯了什么错儿,或是贴得不紧,这宝贝准会被瓦图收回去。
所以他非出手不可。
阿杜和他都是炼气五级,手里还有那件凶名在外、极利于拼杀的法器月牙旗。要不是芭蕉扇在手,给格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动手。
可现在,芭蕉扇怎么会这样!
格桑运起神识,再次将灵力灌入芭蕉扇,掐着法诀,猛地一挥。狂风大作。
风势正烈,却突然间没了劲头。
这一次,格桑看清楚了那个三阶修士的暗中出手。再一次挥扇起风时特意留神,待阿杜那个同伙第三次掷出定风丹,格桑早有准备,调动灵力,定风丹还未近身,便被灵力截住,朝旁边一带。
见被识破,那个三阶修士不再遮遮掩掩,大喝一声,双手连发,将定风丹如雨点般朝芭蕉扇的风眼处打来。只是他级别低于格桑,功力也相应地差了许多,灵力远不及格桑深厚,所以发射的定风丹虽多,却都被格桑运起浑厚灵力,像筑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将定风丹全数拦在墙外。
但上河门既然处心积虑研制出这种针对性极强的武器,自然不会忽视这种武器的配套用法。三阶修士持续发射,阿杜的神识则祭起月牙旗,不过一眨眼间,银光暴涨,如一道银色瀑布一般,朝格桑倾泻而出。
格桑那柄芭蕉扇本来绝不逊于月牙旗,还比它稍强一些。格桑本人的级别也和阿杜相同,两人都是炼气五级,功力相当。只是格桑将一大部分灵力用于拦截定风丹,运用芭蕉扇的灵力本就不足,又因风力连续被挫,反复起风,气势不足,被阿杜的无数枚细小新月一冲,冲破大风,径直杀向芭蕉扇本尊。
才一交手,便被对手杀进了核心。
多亏格桑经验老到,没有浪费一丝灵力逆势起风,企图翻转局面。败局已成,任何败中求胜的做法都只能加速死亡。唯一正确的应对就是专心固守,盼着有人赶来救命。
格桑收缩灵力保住芭蕉扇,又用这件法器护住自己。阿杜攻势虽急,苦于和此人功力相当,虽然占尽先手,无数细小新月将芭蕉扇面戳得咯吱作响,声音尖利得让人牙根发酸,却就是无法迅速将优势化为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