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骏几乎等不到交易会散场。那根火龙须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灼烧着他的神识,让他忍不住要像被火烫着的人一样,跳起来大喊大叫。
当然,这些都是错觉。火龙须好端端地放在乾坤袋中。薛之骏每次伸入神识,它都在那里,微有些温热,好像在抚慰进来探视的神识。
并无灼烧之感。若是真的发热到那种程度,这宝贝岂不是转眼间便将自己消耗一空?就连神识能感应到的这点温热,正常情况下都不应该存在。火龙须虽是世间珍宝,但它本应像普通的木头石头一样,自己没有什么温度。
这是火龙须的效能正在逐渐向外散失。多耽搁一分,便多散失一分。
这个狗屁交易会怎么还不结束!
全部交易结束之前,交易物品仍由举办方保管,没有交付买家,或因未达成交易退还物主。宝贝没有到手,薛之骏只是心痒痒地惦记着,可拿在手里以后,还要坐在这个地方苦熬时间,亲身感受着宝贝效能流失——这让人怎么忍得下!
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这是交易会的规定。所有买卖完成以后,货品交付,接下来还有一段鉴定时间。交易过程中虽曾公开展示,所有感兴趣的人都可以通过神识探查,但那时的探查受令牌限制,神识的探究不能尽兴。到手之后才能恣意把玩,尽情揣摸。唯一的限制就是不能改变其物性,比如从上面掰下一块儿。这个时候,交易品上还附有卖家的一点神念,物性变化不可能瞒过卖家。物性一变,退货资格立即丧失。哪怕买家鉴定出这东西不对头,他还是得强咽下去。
薛之骏不需要反复鉴定。想了它这么多年,火龙须的属性烂熟于心,就像真的拥有过无数根火龙须一样。还在展示的时候,薛之骏神识一触便知:正是它,正是我的宝贝!
总算熬到所有交易结束,宝贝刚刚到手,薛之骏便通过令牌确认货品为真(薛心也因此再一次确认没卖错对象:除了骏叔,谁会这么猴急),随即便感应到火龙须上附着的那一缕卖家神念被切断、消逝。手中的交易令牌最后一次传来信息:是一点离别之情,类似一声叹息。接着便灵性全无,成了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片。
对薛之骏来说,交易会已经结束。但他仍不能走。这时拔腿抽身,与会修士们说不定能猜出些什么,说不定会做出点什么。正常做法是大家一起离场,拱手而别,四散走开,谁都不知道谁是谁,更不知道别人买了什么。如此各走各的,隐藏身形,到无人处卸下这身罩袍,再若无其事该做什么做什么……
薛之骏霍然起身,快步离场。
管他什么正常不正常。憋不住了,耽搁不起!
薛之骏用一团热气流裹住全身,既是遮掩身形,又用气流加速,拽开脚步,走得风驰电掣。什么盯梢、跟踪,他怕什么。这是薛家属地,还怕参加交易会的哪个修士生出歹心,在他薛之骏自己家里给他捣鬼?
薛之骏一阵风赶回住处,剥下罩袍,奔进丹房。
玄英、龟壳、真果……多年以前就备好的辅料,一样样都在,都齐全。
薛之骏打开丹鼎的火门,用灵力摄来燃料包,方方正正的一包又一包,填满了料室。点火以后,丹鼎里旋转升腾的灵力会将料包依次吸进火腔。火腔夹层里还会喷出助燃粉,让粉末布满腔室。不用多久,火腔内便是烈焰喷射,火力爆燃。人间凡铁进来,转眼间便会化为白炽液体。
仙界炼丹,大火催发是第一个条件。
燃料包很快装填完毕。薛之骏撬开一盒助燃粉,从丹鼎夹层开口处倾倒进去。却因双手颤抖,洒了一地。这倒不打紧,薛之骏运转灵力,在地上卷起一股小旋风,将助燃粉扫进丹房壁脚那一圈排水沟中。长流水在其中周流不息,丹房里的一切废料都随流水排出房间,在外面远处沉淀,之后再由佣人清理干净。
薛之骏哆嗦着又打开一盒,再倒一次。这次只进去了一小半。薛之骏全不在意,将盒子一扔,连盒子带洒得满地皆是的助燃粉,一阵风全部卷走。抬手正准备点火,却突然停住,那只向前伸出的手往回一收,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
“糊涂!糊涂!”
一边喃喃地咒骂自己糊涂,一边将所需配料收进乾坤袋,特意用神识再次(第一千次)摸了摸那根火龙须。
宝贝还在。四枚上品灵石换来的宝贝!
四枚上品灵石,换来突破境界进入八级,然后八九不离十,一步登天,成为上界仙师……
值!千值万值!
薛之骏奔出自己那间丹房,冲向薛家禁地。
禁地,顾名思义,是禁入之地。薛家核心机要皆在其中,哪怕薛家人也不能随便进入。
薛之骏虽然是薛家核心成员,族长薛中行长孙、心腹所寄之人,有进入禁地的资格,但也不是想进就进,随时能进。必须向掌门申请,等待批准。
薛之骏一边疾奔,一边向掌门人发出传讯符,请求立即进入禁地,使用地火丹室。
这是紧急传讯,十万火急的申请。只用于最特殊的情形,要求不问理由、跳过一切常规手续,立即使用。
整个薛家,只有不足十人有资格提出这种请求。
若薛心那个小杂种有意刁难、拖延……
回应转瞬即到。应答这种紧急请求,就是要如此之快。
同意。
小杂种还不算太坏。薛之骏长吁一口气。
掌门人私室内,薛心和薛行同样长吁一口气。
“我还以为他竟然忍得住,不生火不炼丹,放着不用呢。”薛行道。
薛心笑道:“怎么可能。你没见交易会上那样子,等不及散场,跳起来就跑。我正猜哪个是他,呵呵,自己蹦出来了。急成那样,哪里忍得住。我还纳闷,怎么不见他申请用地火丹室,原来是用自己屋里那套东西,直接大干起来了。真是老糊涂。”
弟弟薛行也笑,“这时候有信心了?刚才该让你照照镜子,看你慌成什么样子。好好,我也慌,行了吧。骏叔真要沉得住气,千辛万苦从白家拿出来的火龙须,可就白糟蹋了。”
薛心哼了一声,“什么千辛万苦。在白玉门,它连入库的资格都没有。想要?成把抓,随便抓。也就是咱们这种地方,才拿它当个不得了的东西。”默然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见识过那样的人家,再看咱们这小门小户,真的没意思。”
薛行不乐意了。“怎么没意思?富有富日子,穷有穷过法。小门小户怎么了,我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薛心偷望弟弟一眼,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