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娇滴滴的,半是恳求半是撒娇,薛心道:“大河门、断云峰和百丈岩的几位掌门巴不得见您一面,九太爷您赏他们个面子呗,出去见见?”
薛老太爷摇摇头,正要回绝,他的大儿子抢着说:“爸还是去一趟吧。说到底,咱们薛家以您为尊,谁都别想盖过您去。您出去一站,也让外人瞧瞧,这个地方是谁当家。”
二儿子也猛点头,“对,谁都别想盖过爸爸!”
薛老太爷心里痛骂“蠢材”。但蠢人蠢到这个地步,跟他们没法解释。“乏了,想歇着。”
薛大老爷薛二老爷还要劝说,大老爷的儿子、长房长孙薛家骏道:“侄女是想让爷爷出去给掌门人撑场面?呵呵,掌门人道法高超,又新获大胜,谁敢不敬。用不着劳累老太爷吧。”
祠堂座上一片呵呵声。薛大老爷薛二老爷这才醒悟过来:“对,对。不去,不去。”
薛中行暗骂儿子愚蠢,幸好还有个机灵孙子,比这两个蠢儿子强得多。“什么场面不场面,用得着用不着。为了薛家的事,该我去的,我当然要去。”薛心喜上眉梢,薛老太爷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但骏儿说得也对,掌门人怎么会镇不住场面。我这时过去,没什么用处不说,还分了他的风头。”
薛中行一边说,一边起身,还装模作样轻轻捶着后腰。“老了,不中用了。”再不理睬薛心,慢吞吞朝祠堂外走去。
薛心勉强笑着,“九太爷,我扶您。您回去歇歇,明天公开盘点、分配战利品的时候,您一定出来见见大伙儿。薛行年轻不懂事,还得您时时提点着他。”紧紧搀扶着族长,就像老头子当真走不动路一般。
快到祠堂门口,像突然想起似的,回头对仍在祠堂里傲然高坐、得意扬扬、以为狠狠挫了薛心一把的几个族长嫡系道:“各位爷爷伯伯,晚辈安排了一次交易会,蒙面隐身,限中阶及以上修士。待会儿通知就要下来了,请爷爷伯伯们先做做准备。”
不要说坐着的那几个修士,就连族长薛中行都心里一动。搀着他的薛心清楚地感觉到老头子胳膊微微一紧,不由得心中暗笑。嘴上还是甜丝丝地说:“晚辈想的是,这次来的各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派,但还是有几个上了级别的炼气士。大家平时相距甚远,难得聚首,趁这个机会互通有无,岂非大家得利。”
薛老太爷很想去。但刚才话说得太满,收不回来,只好由着薛心扶回祠堂旁边那座小院,心痒痒地“歇歇”。只能心里自我安慰:就凭那几个穷家小户的一伙穷修士,手里能有什么好玩意儿?薛老子一百年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把那些人的几件破铜烂铁放在眼里?
不能够!歇着!
薛心使了这番手段,总算让薛中行无法出来碍手碍脚,心里暗爽,骂了几句“老王八”,脚下生风,又来到祠堂。不出所料,九太爷那一系的几个铁杆连人影都没了,全都着急忙慌准备参加交易会。
薛心没时间自鸣得意,也急忙赶回自己的住处。还在半路便收到了发给所有中阶及以上修士的传讯符。薛心用不着看,因为内容是她拟定的:某时某刻某地,凭此符参加交易会。本次交易为蒙面性质,服装已送至莅临敝派的各个贵宗,务请规范着装……不胜荣幸……等等。
薛心穿上自己亲手安排、以宗门名义发下的服饰。这是专门为这场交易定制的成套衣物:兜帽、长袍。说起来毫不出奇,只是长袍分外地长,兜帽也分外地大。以薛心的正常身材,这件长袍至少能套下三个她,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大有余暇。
还有那顶兜帽,也和平时常见的不同。平常人使用兜帽,为的是它又宽又大,从脑后朝面庞一扣下来,能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五官面目。但兜帽再大,还是要让眼睛能看见外面。这套宽大袍服配搭的兜帽却不是这样。一扣到底,连脖子都笼在帽子里。说它是兜帽,还不如说是一顶格外宽大的头套。
薛心套上长袍。袍脚在地面堆成一摊。兜帽往下一扣,几乎扣到胸口,眼前顿时一团漆黑。薛心发动灵力,那身长袍忽然间像充了气一般鼓胀起来,同时向上升起。升高以后,长袍仍是笼罩着全身上下,但袍脚不再拖地,肩、袖部位也不再耷拉着。这一件长袍就像一顶套在身上的小帐篷,薛心一举一动,它也随着一举一动。
那顶兜帽也随着长袍向上升了一些,不再拖到胸口,但仍是蒙住了整个头脸。肉眼蒙在兜帽里,望出去一片漆黑。薛心展开神识,眼前顿时呈现出各种轮廓、细节。只是像在暮色中视物,色彩不够鲜明。
薛心走了几步,吸取灵气,化为灵力,捻了个诀,只觉得身遭一团小旋风轻飏,就着这股风势,飘飘荡荡,朝交易会址而去。
一路飘行,见了两三个同样装束的修士。这些人原本相貌身高各异,但穿上这套交易会定制蒙面服饰,个个都成了身高丈四,膀大腰圆,一顶兜帽连头带脖子罩住。无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成了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分别。就算这样,修士们仍怕在外面公开走动时被极熟悉的人认出。这个裹着一团旋风,那个周围气流波动,还有一个朦朦胧胧卷在一团云雾中。总之各施手段,掩饰身份。
这几人虽然路上相遇,但并不彼此招呼寒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像没看到一样各走各的。不多时,齐齐来到通告上示知的交易会址。
已有几个人先到,在这里等着。薛心蒙面至此,也和别人一样站到一边,默不作声。
这里是一处山坳,和薛家别处隔绝。虽然以修士的知觉,远远地能听到隐隐约约有笑闹之声,但举目所见,无一个闲人、路人。一个薛家下人在此招呼,也和蒙面修士一样,几乎一言不发,只以手势引导。薛心这几人刚到,就见这个薛家人伸手一指,示意修士们望向前面一具书案。
在场的修士都不是才入道的新手,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和薛心偶然同路而来的修士们彼此抱拳、伸手,以示谦让,请别人先于自己上前。一番无声的寒暄之后,一个修士走近书案。
书案化出一团强光,吞没了修士。过了片刻,修士从强光中走出。强光随即渐渐消逝。修士不紧不慢走到薛心这几个同路者中间,兜帽向下微微一低,点头示好。
那个薛家下人朝这几个修士点头哈腰,几个修士不理睬这个凡人,互相拱手、推辞。不一会儿,薛心向前迈了两步,朝那具书案走去。
书案幻化出强光,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屏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