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重铠，背负沉甸甸的兵器。士兵们健步如飞，疾逾奔马。
沟壑险阻一跃而过，就连江河急流也不放在眼里——脚步不停，在水底屏息奔跑，几乎不降低速度。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
上次身为天兵时，最后一次阵战对攻。
仿佛是上一世的往事，轮转一圈，又重新回到眼前。
真不是个吉兆啊。
上一次是个什么结果？大败亏输，全军覆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残兵败将逃离战场。
一气奔跑三百里，这才短暂休息。涂生心慌，对组长陈叔道：“陈叔，还要再跑一轮，直奔战场？”天兵再强，连续奔跑数百里，体力还是会大为衰减。敌方也是天兵，以逸待劳的话，我们这不是找死吗？
陈叔还没回答，另一个战斗小组的组长插嘴道：“放心，我们这是奔袭、突击。没学过兵学吗？这叫出其不意。”
陈叔这一组被教头任命为先锋，放在最前列，为全军开路。但开路先锋必须要有替换，以保持突击力。插嘴这人，指挥的就是另一个先锋组，和陈叔这一组轮流在前。
陈叔这组获此殊荣，是因为有涂生这个第一流的好兵。另外那个先锋组却是因为那个组长，姓郑名大椿，是沃伦家原有天兵中最出色的一个。
陈叔道：“对呀，听你郑叔的，准没错。”
郑大椿笑道：“哪里是听我的，这是教头的安排，教头又是听法师的号令。”眼睛一瞪，“怎么，小伙子，敢怀疑法师的部署？”
涂生吓得慌忙摇手，“哪里哪里，我怎么会、怎么敢……只是没有金刚力士，有点担心……再不敢了……”
郑大椿哈哈大笑，“逗你玩的。这都听不出来，小兄弟够实诚的。凡人怎么会怀疑法师？”拍着涂生肩膀，“放心，尽管放心，红发沃伦五六百年的世家，什么风雨没见过？没有过不了的坎儿，没有打不赢的仗。红发！红发！”
众天兵同声高呼：“红发！”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继续奔跑一夜，沃伦天兵接近战场，这才停下脚步，准备战斗。
没有法术激发的巨响、烈火和震动，四下里静悄悄的。空中也没有异象，只有己方符鸟时时飞来，向领兵教头传达宗门的指示。
好兆头。说明达成突袭，出其不意。左右两侧地平线尽头，打信号的亮光频频闪动，这是上河门与下河门按照事先的约定，准时进入预定地点。和居中的沃伦世家一样，他们也没惊动敌人，成功实现隐蔽接敌。
天兵们喜动颜色。郑大椿朝涂生笑道：“怎么样娃娃兵，我们沃伦家还是有两把刷子吧？比你那家宗门如何？”
没等涂生回答，郑大椿自己那组人不高兴了。“头儿，这话怎么说的，什么你那家、我们沃伦家，咱们不都是沃伦家的吗？”
涂生也连忙道：“对，对，郑叔这话不中听！还有，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娃娃兵，世上有这么大的娃娃吗？”
郑大椿笑着连连拱手，“是我胡说八道，老郑给大伙儿陪不是。瞧这臭嘴，我打！”轻轻朝脸上扇了两个小嘴巴。
“噤声！”教头厉声道。
不是怕声音大惊动敌人。相隔还远，怎么叫喊都不怕被听到。
这是沃伦世家的法师们到了。
修士们行进不像天兵行军那么成行成列，步伐整齐。炼气士们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或沉默不语，或小声谈笑。大多数是步行，从容不迫地走在清晨的微风中，衣袂飘飘，如神仙中人。姿态虽然散淡悠闲，速度却比天兵们全力冲刺还快。
和天兵一样，这些修士也是从宗门所在地一路走来。沃伦世家没有飞行法器，但高阶炼气士都有特制的乘骑机关兽，迅捷无伦。有的甚至能以符箓化形，以供乘骑，更是快得如同陆地飞行。但无论是机关兽还是符箓，都要消耗灵力。大战在即，修士们宁愿多走几步，也不愿将宝贵的灵力多消耗哪怕一分一毫。
也有少数人没有步行，以法器代步。只有沃伦家最高阶的几位炼气士才有这种特权。比如那个脚踩风火轮的，就是沃伦世家的第一高手，六阶炼气士。
天兵们肃立致敬，修士们却视若无睹，飘飘荡荡，掠过这些肉体凡胎的士兵。涂生很想看看卢坦在哪里，但大家都立正行礼，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四下里东张西望。
“向老祖——敬礼！”教头大喝一声。
老祖当然不会步行，但也没用法器，而是骑着一头异兽，叫做金睛兽，雄壮凶猛，不断低声咆哮。几个最亲近的儿孙各乘法器，在身边拱卫。
这些沃伦世家的核心人物当然更不会看一眼这几十个小兵。看那神情，仿佛就算从这些士兵身上踩过去，他们都不会察觉到什么，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这些修士如此目空一切，教头却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嘴唇翕动，如祝如祷，“老祖，老祖……”不光教头，其余天兵同样激动，无论是早期的沃伦亲兵，还是才红了头发的新招残兵。
涂生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胆战心惊，拼命想挤点眼泪出来。幸好老祖和修士们眨眼间便去得远了，连人影都消失在远方。
又一只符鸟飞到。教头遵照命令调整阵型，按偷袭成功的打法，将十组天兵排成三角冲击阵。涂生所在的陈叔这组与郑大椿小组并列在前，为攻击矛头。
“四人组排成菱形，三人组排成三角。组长在后，最强的兵排顶点。”教头解释道，“按说应该组长排前头，决定全组的速度和节奏。但咱们实话实说，最近新来的弟兄们战斗经验更丰富，比老弟兄强。”
十个组长中，只有一个郑大椿不服。“我这一组我最强，还是我当锋线尖兵。”却被教头一口拒绝。
陈叔将小组其他三人拢在一起，最后一次握手拥抱，尤其搂着涂生肩膀，“那谁，小兄弟，陈叔全靠你了。几个人是死是活，都看你的！”
没有金刚力士在前面开路，遮挡敌方火力，涂生始终有些忐忑不安。好在逼近至敌前未遭反击，偷袭得手，多了几分胜算。涂生点点头，“放心，跟着我，别走散。”
教头高喊一声：“前进！冲啊！”
清一色红发的沃伦天兵应声高呼：“红发！红发！”
冲锋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