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
就像我心血在滴
……
直到笑笑再离去,便再也没有下文。
“这是你写的?”张丽淡淡问道。
“不是”常昊不经思索开口便答。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她在期待,期待什么?常昊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是把目光转向老妈的病房,她在里面。
摇头不语。
“那我回去了。”
……
望着她越显瘦弱得背影,前世的他曾设想过一千种再次相见的画面,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常昊再次陷入迷茫,两眼空洞的望着那扇木门,希望会发生什么,又好像在害怕会发生什么。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张丽一进门就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心痛!她终于明白了失去是什么滋味,来的那么突然,快到她根本就没有准备。
原来,失去就是这种滋味!
隔壁的欢声笑语时不时的传入她的耳膜,一刻不停的折磨着她。舒筱的声音,有着少女的甜美,和少妇的磁性,以前她是何等迷醉,可是现在,她直想做呕。
“丽丽啊,你又哪里不舒服了?”杜蕙兰进来的时候,目之所及就是张丽披头散发,像在哭,愣是压抑着自己不肯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不停抽搐着。
“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只是眼泪已经出卖了她,就算她紧咬嘴唇,甚至都要把嘴唇咬破了,也不肯发出一丝哭声,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一直掉下来,一直掉下来。最后,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才艰难的向杜蕙兰哀求道,“妈。我想回家,马上就回家。”
“丽丽——”就算杜蕙兰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委屈成这个样子。“好,回家,马上回家。”
十分钟后,张旭东来了,进去没说两句话就匆匆离去。又十分钟后,就在常昊的注视下,杜蕙兰扶着张丽,非常吃力的一步一步往楼梯方向走去,直到张旭东再次回来,情况才稍微好些,只是远远望去,张丽走路的时候,两脚还在不停哆嗦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病房门是开着的,被子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桌子上也打扫过,只有上面的半袋橘子,唯一可以证明,刚才这里还有病人住在里面,那是一个叫做张丽的美丽女孩,她今年十五岁。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
——
“多好的女孩!”一直默不作声的白靖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呀,少造点孽吧!”
这一次,常昊没有反驳,确切的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一个张丽走了,后面还有一个雅静,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舒筱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又让他如何可以负了她!
“怎么了?张丽怎么走了?”舒筱一出门就发现旁边的病房门是半开着的,而病人却不在里面。
“没什么,大概是在医院住不惯吧!”常昊撒谎了,每次撒谎,他眼睛就会眨巴的很厉害。
“哦,挺好个女孩!”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发现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都说男女同桌,难念会发生一些超友谊的关系,当然,她不会傻到自己去挑明。“对了,妈叫你进去呢!”
“妈!你倒是叫的挺顺的。”趁着白靖宇不注意,偷偷就在舒筱翘臀上拍了一下,惹的舒筱也只能赏他一个大白眼。
当常昊跟白靖宇一前一后的进去时,就听得张美丽逗的老妈笑的简直是前俯后仰的,看到常昊进来,一伙人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张美丽还在那实在忍不住,强忍着小脸都憋的通红通红的。
“啥事?一个个乐成这样?”
“别怪妈啊,是这小丫头提起来的,我们就是打赌你还记得小时候穿裙子的时候不。”真是亲妈,常昊算是简直无语了。
“记得,怎么了?”
“噗嗤,”这次舒筱也是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笑的捂着肚子,手扶着床沿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五岁哎,五岁你还穿裙子!”
“妈!这事也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吧?你一直把我当闺女养,我能有什么办法!”
常昊也是没好气的,直接又把锅甩给老妈。
“不是,你居然六岁还在吃奶!”张美丽今天是跟常昊杠上了,“六岁哎,羞不羞啊你?”
“不是,我吃我妈的奶天经地义,你管的着吗你!”
“就是,又没吃你——”舒筱本来是想帮常昊的,话到一边才猛然发现不对,赶紧伸手把嘴巴给捂个严实。回头时,正看见张美丽正賊嘻嘻的盯着自己那里。
“不打自招了吧,这回我看你还怎么解释,我说你的咋比我大一圈呢!”张美丽这丫头也是疯慣了,根本没把白靖宇和常昊当回事,瞧那架势,还真有比比大小的意思。
“停停停,”常昊赶紧叫停,再这样下去,鬼知道张美丽那疯丫头能干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是时候去接朵朵了,正好我的驾照也下来了,舒筱你呢?”
“妈,那我们先回去了。”虽然装,舒筱也得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去吧去吧,正好我也困了,记得周末把朵朵带过来。说着话,老妈直接放下枕头就要睡觉。
“妈!”常昊也知道自己过分了。
熟料那边都开始打呼噜了,老妈这演技,已经是明着撵人了。一行人虽然心知肚明,也不能戳破,只能蹑手蹑脚的一个个离开病房,房门一关,马玉莲刷的就睁开眼坐了起来,望着窗外,雨还在下个不停。“也不知道他爸现在咋样了!”
大雨天的,还能干嘛?
“老常,就知道你在家,哥们把吃喝都准备好了,今儿咱打个通宵?”张麻子笑贼兮兮的,让人无论怎么看,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明吧,家里有客人!”常家兴没有骗他,家里还真有客人,正是自己的小舅子,三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常家兴知道一定是她让他来的。
“那行,明儿!”
张麻子悻悻而归,常家兴把大门从里面闩上,这才再次回到屋里头。屋里没炕,只有一张双人床,床边摆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不大的桌面上摆了一盘切好的肘子,一碟花生米,还有就是一瓶二锅头,连带着两个玻璃口杯。
“姐夫,不是我说你,现在昊昊是成气候了,你也不能拖后腿不是。昨天我问过,他想在我们村整点名堂,你还等啥呢?”
“哎,就是觉得这脸皮臊的慌,大大人了,混了半辈子,最后混到儿子手底下了。”常家兴是一万个想不明白。
“给自己儿子帮忙咋丢人了?”三儿打小在村里长大,跟着姥爷土里刨食,也没有城里人那些虚头巴脑的想法。
“他咋说了?”常家兴被说动了。
“他说的什么烟草基地,还有酿酒什么品牌商标的,我也不咋懂,反正就是他让干啥就干啥呗,他还能害自家人?”
“没说啥时候开始?”
“早就开始了,现在我正在跟村里的大伙合计呢,按照昊昊的说法,就是让村里的种烟草,他负责收,其他就不用管了。”三儿道。
“哦,这事不难,干了!”
“得嘞,干!”
喝了酒,也不废话,当天常家兴就把这边的房子退了,跟着三儿一起去了糟里,正是那个酒糟的糟里。
姥爷家里,二人去的时候已经炕上地上坐满了人。大家都知道马德昌的外孙出息了,手里也不差钱,现在又提起在村里收购烟草的事,自然有人抢破脑袋也得问个明白。
“老马,你那外甥说的是咋个收购法?一年能收多少?”说话的正是姥爷家邻居,老牛头。
“那小子胃口大,按他原话说的是有多少要多少,至于收购嘛!这个得有个规矩。”这么多年了,马德昌又一次居高临下,有点当年当武装部长时的风头。
“啥规矩?”前院的马大胖子急了。
“按他的说法是,烘干了一个价,从地里直接出来也是一个价,至于这个价具体是多少,你们还得问他。”
“哦,”大家总算听明白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然干的按湿的收,他们不干;湿的按干的收,人家也不傻不是。
“那那个酒又是咋个回事?”一听这尖声细气的,马德昌连眼皮都不带动,就知道又是村里的谢寡妇。
“你一个妇人家急个逑呢?这事八字没一撇呢,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今年的烟叶子咋办,大伙光等着你的信了,再不收可全烂地里去了。”这句话一抛出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马德昌答复。可是他也不知道常昊今年收不收,只能又把目光转向三儿,至于常家兴,被他完全无视了。
“等会,我去打个电话,一会回来。”三儿去隔壁了,今儿这事说啥也得给个明白答复。谁料电话通是通了,就是没人接听,一遍,一遍,又一遍,又一遍,一直播了将近半个小时,有些熬不住的已经回去睡觉了,常昊那边还是没人接电话。
这可把三儿急坏了,今儿能过去,可明儿也过不去啊。马德昌也是个驴脾气,愣是不管天黑不黑,又把三儿打发去了城里。
十点多的时候,常昊三人这才回家。下午接了朵朵就去爷爷那里,倒是没想到姥爷家会出那档子事。一开门,就看见座机上的提示灯一直闪个不停,好家伙,这一瞅,居然有七八十个未接电话,还都是姥爷家里打来的。
“姥爷,啥事?”电话刚刚接通,常昊就迫不及待问道。
“哎呀,你这一下午去哪了,你三舅给你打了一个钟头电话,愣是没人接,我就又把他打发城里去了。”
“这事闹的,我在我爷爷那边!”
马德昌也是一拍脑门,急糊涂了,知道打外甥家电话,怎么就没想到打下亲家那边电话。“对了,就是问一下,今年的烟叶子你收不?”
“收!对了,我三舅进城多久了?”
“大概六七点吧!”
一听这话,常昊哪里还能坐的住,这都三个多小时咯,人去哪了?就算去了医院,最起码也得给这边或者姥爷家打个电话吧。
没办法又要出门,好在常昊的驾照总算下来了。把那一大一小两美女安顿好够,常昊开着车子就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我三舅呢?”自己回家的时候,一直是三舅陪夜,可今天病房怎么只有老妈一个人呢。
“下午走了,就没回来啊!”常昊妈也是云里雾里的。
“早知道,就把舒筱他俩带过来了!”
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一个人跑了过来,一边还得担心三舅的安危。现在两头缺人,常昊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了。八月二十四号,这是多么熟悉的一个日子,最近忙昏头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一定不能急,慢慢想——慢慢的,他终于回想起了记忆中一些片段。大车,拉煤的大车,事故地点,有座火车桥,对了,应该就是那里没错了。
也来不及跟老妈解释,常昊开着车子又风风火火的往城西到糟里的路上驰去。近了,近了,仿佛能够听到远处火车凝重的鸣笛声,直到他把车子开到那座火车桥下时,正看见三舅浑身是血的倒在马路边上,自行车更是根本找不到了。
“三舅,三舅!”叫了两声没回音,常昊也不管了,抱着人就往车后座上塞,然后发动车子再次往县医院飞驰而去。
“大夫,大夫,快点过来救人!”
杜子腾也就纳闷了,怎么最近在医院总遇见这小子,还次次都是急诊。及至他往奔驰车子后座一瞅,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是血,那是真的瘆人啊!
正好担架也抬过来了,杜子腾并两个护士和常昊一起,七手八脚的把三舅抬上担架,看着三舅被送进急诊室,常昊这才有空抽出一颗烟来,慢慢点燃。
静,午夜的医院静的让人心慌,还有那洁白的墙壁,总是让人会想到死亡,乃至无处不在的福尔马林味道,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些装在玻璃容器中一个个小婴儿。说实话,他是无比的厌恶这个地方,而事实却是,他总是离不开这个地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被包扎成粽子的三舅总算出来了,只是还在昏迷中,
“大夫,病情咋样?”常昊下意识的又去掏口袋里的钱包,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打死不收礼的杜子腾。
“暂时稳定了,可能要昏迷几天,也是你送来的及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