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天大的麻烦,又有谁会来请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半响过后,一个充满蓬勃朝气,就好似阳光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鲜花满楼。
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
他双目虽然自幼便盲,但心中的爱却原谅了一切,他从来用一颗充满爱的心看待世间的万事万物。就算是被欺骗,被背叛,他也会自动为别人找出一个理由,不让背叛他的,欺骗他的人难堪。
他平生从未有过颓废、沮丧的时候,只因在他心中,生活永远都是多姿多彩,永远都是最美好的。在他心中,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有的只是宽容与博大,对美的感恩,对生活的热爱。
来的人正是花满楼。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笑着道:“我向来知道你的耳朵好使,却从来不知道你的耳朵好使到这种程度,隔着半里地都能听得到。”跟着一拍大腿,痛苦万般道,“他说会是一个绝世美人来找我,怎么换成了你?”
花满楼笑道:“是否绝世美人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她的身份。”
陆小凤道:“公主?”
花满楼道:“金鹏王朝的公主。”
陆小凤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她能请得动你,我这只酒鬼肯定也跑不掉了。”
花满楼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嘴里虽然说麻烦麻烦,但遇到事情,却比任何人都要赶。跟着花满楼便将上官丹凤来找自己,并寻求帮助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鹏国远在西域,却富饶丰足,藏有巨大宝藏,也正因此,五十多年前,金鹏国在邻国的铁蹄中沦陷,为保存复国的火种,当时的金鹏王将宝藏分成了四分,分别交给内务府总管严立本,大将军严独鹤,皇亲上官木、上官瑾四人保管,随如今的金鹏王前往中土避难。上官氏正是金鹏国的皇族。
时光匆匆,五十多年已然流逝,跟在金鹏王身旁的上官瑾已死,而严立本,严独鹤,上官木三人也改头换面,过上了不一样的人生。严立本化名阎铁珊,一手创立了珠光宝气阁,富甲关中。严独鹤化名独孤一鹤,成为了峨嵋派当代掌门。上官木则化名霍休,表面上,他是天下第一富人,实际上却是青衣楼的主人!
霍休也正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推动者,他先是利用上官飞燕除掉金鹏王,接下来则将目标放在了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身上。
他虽为天下第一富人,但是他有一个小小的坏毛病。
爱钱!
即算早已富甲天下,他仍是爱财如命,典型的葛朗台。上官飞燕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所有人。
霍天青乃是当年威震八荒的“天禽老人”七十岁才生出的儿子,他一出生便被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天松云鹤、商山二老”的小师弟,亦是天禽门的唯一继承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可以以同样的方法控制住霍休,但是她错了。霍休最终为了钱杀了她,即便是冒着泄露自己身份的危险。而最终,霍休还真是栽在这件事上。
真相败露那一刻,陆小凤道这笔财富巨大,就算三十个人花一辈子也花不完,你这么大年纪,将来难道还要将它带进棺材里?
霍休生气瞪着他,冷冷地说:“你若有了个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
陆小凤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霍休的想法。
非但是陆小凤,天下九成九的人恐怕都不能理解。但霍休的话其实也有点儿瑕疵——谁说老婆只能晚上用了?
陆小凤安静听花满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稍稍怔了怔,而后喃喃的道:“这不是麻烦,而是天大的麻烦。”
花满楼笑道:“据我所知,这世上最不怕麻烦的便是陆小凤了。”
陆小凤急得跳了起来,大叫道:“谁说我不怕麻烦了?这世上最怕麻烦的才是我陆小凤!”
花满楼没有说话,只是在笑。
陆小凤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反而陷入了沉思,而后道:“今次的事情是天大的麻烦,单凭你我二人肯定对付不过来。所以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帮手,一定要请他出手。”
花满楼微笑道:“马车就在外面,干粮也已备好。”
陆小凤瞪着花满楼,没好气的道:“我第一次觉得你的体贴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能让我睡一觉,明天再出发?”
花满楼还是在笑:“我保证马车比床睡得舒服。既然你已经打算帮忙,自然是越早越好。”
下一刻,两人已经坐在花满楼备好的马车里。果然比陆小凤的床舒服,床垫柔软,用的是北方最好的羊绒,厚厚的一层,减震效果极佳,更绝的是,车里还有一坛酒。
花满楼的酒,只能是好酒。
陆小凤上车前还垮着脸,上车后却笑得比谁都灿烂,他啪啪啪打开泥封,随手一挥,落下的泥土便全都到了马车外,没落下分毫。马车里顿时飘满了酒香。
对一个酒鬼来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没有的。
陆小凤开怀畅饮,拿了该拿了,喝了该喝的,却没有办事,没往万梅山庄赶去,反而命令马车夫朝万梅山庄相反的方向赶去。对他来说,这好像是一件更急迫的事情。
花满楼没有说话。
马车飞快出城,出了城,速度便不得不放缓下来,虽然是官道,但毕竟不如城里的青石街。更何况,没过多久,马车右转,直接脱离了官道,朝城郊一座大山奔去。
花满楼还是没有说话,陆小凤忍不住,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岂是藏得住事情的人?你若是不想说的,我问了你也不会说。而你若是想说的,就算我不问,你自己也忍不住会说。”
陆小凤瞪着花满楼:“我以前便觉得你讨厌,今日终于改变了对你的看法。”
花满楼笑道:“哦,能让陆小凤改变对我的看法,倒也当真难得。现在你觉得我怎样?”
陆小凤冷冷的道:“我觉得你格外的讨厌!”
花满楼“哈”的一声,笑得更灿烂了。陆小凤却叹了一口气,道:“我保证你若是知道我今夜经历的事,你肯定再也笑不出来了。”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你已骇得神魂皆失,如何还能笑得出来?”花满楼也来了兴趣,跟着陆小凤便将遭遇岳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陆小凤果然笑不出来了,神情平静,可熟知花满楼性格的陆小凤却知道,此刻的花满楼,心中定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久之后,花满楼才慢慢的道:“萧秋雨武功不如他,但也算是一流的硬手。那一招更是他的杀手锏,你确定他先是用了灵犀一指,然后又用相同的招式杀了萧秋雨?”
陆小凤苦笑道:“确定的不能再确定,我甚至怀疑自己多出一个失散多年的同门来。”
花满楼摇摇头,道:“能用双指夹住萧秋雨那一剑虽然了得,但未必便是灵犀一指,只能说明萧秋雨武功不济。”
陆小凤定了定神,缓缓的道:“是。”
花满楼跟着道:“我最关注的,还是后边那一剑。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
陆小凤沉声道:“移花接玉!”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那已是将近两百年前的旧事。当时江湖上最大的门派便是移花宫,据闻移花宫中的两位宫主,更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恐怖人物。放眼江湖之大,除了当时的第一剑客燕南天,再也无人是其敌手。整个中原武林都被这两位宫主压着,并且这两位宫主还全都是女子。”
陆小凤道:“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时代,居然是女人当家。你认为他的武功就是移花宫的移花接玉?”
“多半便是。”花满楼又点了点头,跟着道,“移花宫有两大神功名气最大,移花接玉只是其一,可单单只这移花接玉,便令整个江湖喘不过气。更高深莫测的一门武功,则是明玉功。此功共分九重,只要练至第八重便可永葆青春,而至第九重,通体透明,体内螺旋劲气自生,相战之时便可吸收对手的内力,化为己用。那便将天下无敌。”
江南花家,乃是传承了将近三百年的世家望族,底蕴深厚,他知道这些自然不难,更不用说移花宫也并非消失,只是搬到了海外孤岛去了。
就算是陆小凤,脸上也露出惊诧之情,道:“若能将这明玉功练至第九重,可说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但如此武功,世上也未必有人能练成吧?”
“你错了。”花满楼继续道,“移花宫大宫主还当真练成了这门匪夷所思的武功。”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道:“如此人物,本该名留青史才是,怎会籍籍无名?”
花满楼轻叹一口气,道:“你不妨想想,你若是被一个女人支配,纵然这人已是天下无敌,你会逢人便说么?”
的确不会,这个女人的存在对整个江湖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陆小凤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一起说出来。移花宫后来怎样了?”
花满楼摇摇头,道:“具体详情,我也不怎么知道。只知道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移花宫一夜之间从中原武林蒸发,举派牵至海外孤岛,并且还改了名字。移花宫从此变成了传说。”
陆小凤多嘴问道:“改成什么名字?”
“慈航静斋!”
花满楼道:“移花宫牵至海外后便改名慈航静斋,最初五十年,每逢江湖动乱,便有一位慈航静斋的传人入世,后来这慈航静斋却再也不曾过问江湖事。但每隔二十年,慈航静斋便会暗中派出门内最出类拔萃的十人进入中原,逗留半年的时间。因她们行事甚是低调,因此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陆小凤奇道:“既然她们行事如此低调,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花满楼笑了笑,道:“猜的。”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挑了挑眉。
花满楼笑着道:“这些事都是花家武林典籍上记载的,我让仆人读给我听的。你虽然不知道,但少林、武当这些底蕴深厚的门派却必定知道。这些名门正派发起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寻人事件,应该就是找这些慈航静斋的传人。”
陆小凤对这个不感兴趣,对慈航静斋比较感兴趣,问道:“当年移花宫可说是江湖的霸主,但却急流勇退,选择牵至海外孤岛。既然已经离开中原,她们还回来做什么?”
花满楼道:“大概有两个目的,一是从中原大地挑选最杰出的传人,二好像是为了找一个人。”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笑道:“第一,慈航静斋既然完全没有心思插足江湖,那她们还要弟子做什么?难道说学武功单纯是为了好玩,亦或是不愿断了一派的传承?第二,移花宫已经是将近两百年前的旧事,你现在告诉我他们在找一个人,你跟我说说,谁能活两百岁?王八,还是乌龟?”
花满楼道:“先易后难,第二个问题,我也只是从花家典籍里知道,具体并不清楚。再者,王八乌龟何止能活两百年?第一个问题,若是没瞧花家记载的故事,我倾向于选择她们是为了不断掉门派的传承。你可曾听说过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陆小凤眉头轻轻皱起。
花满楼道:“明还日月,暗还虚空。据说,当武道修炼到极致,便可打破肉体与灵魂的桎梏,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又或是飞仙进入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