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得知苏修然在书院出事,急匆匆的,就赶了过来。
原本她还在家里,乐呵呵地数着那刚从侯府领来的二十两月钱,还有从荣华夫人那领的十两赏赐,结果就被告知这么个不好的消息。
苏修然和薛晨被沈白二位夫子单独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苏挽到书院的时候,便看到苏修然耷拉着脑袋,站在一位夫子身边,另有一位穿着黑衣的夫子坐在椅子上,身旁也有个孩子耷拉着脑袋,只是要比然然高一些。
白云九见到苏挽时,作揖的手势已经摆好,然而嘴里却始终咬不定该称呼面前的这位为“姑娘”,还是“夫人”?
要说是位姑娘,可这打扮似乎又不太像,可若说是位夫人,这白嫩嫩、出水芙蓉的脸,实在是看不出已经嫁作人妇。
于是他干脆问道:“不知这位是……”
然而还没等苏挽回答,苏修然便迈着小短腿冲过去,喊了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不但让白云九颇为震惊,就连此刻坐在椅子上,安然喝茶的沈鹤,都差点被茶呛到。
他站起来,悠悠然摇着扇子来到白云九身边,低语道:“阿九,我道还以为是你的姻缘来了呢,本还想过一把月老的瘾,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叹气一声,将最后一番话说的敞亮:“我沈鹤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
白云九赏了沈鹤一个白眼,心底道了个“滚”字,这才将一副好脸转向苏挽:
“夫人,另一位学生的家人还没来,不如您先坐下来喝口茶,听我们二位夫子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不知可否?”
苏挽安慰好然然,起身看向白云九,爽快道:“成!您应该就是白夫子吧?也正好和您了解一下我这孩子的学习。”
“请!”白云九道。
于是三个人坐下来,开始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小孩则在一旁干自己的事。
“什么?我家然然偷别人的东西!”苏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颇为惊讶道。
回头看到自家孩子正一门心思扑在写字上……转念一想,按照然然的性子,她想,会不会是有人栽赃。
“夫人,您也不要太过担心。等薛同窗的家人来了,二位再见一面,聊一聊,将事情说开就好了。薛同窗的父母亲虽是商户,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我有幸接触过二位……此事定能妥善解决。”白云九道。
苏挽不出声,只是微笑点头。
这件事情若是能得到协商解决固然是好事,可如此,若真是栽赃,便让栽赃之人逍遥法外,而她的然然也会无缘无故背上偷窃的罪名……
思来想去,她还是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片刻后,薛晨的娘亲来了。
薛晨一看到自己的娘亲,便立即扑上去,抱着就是一顿哭诉。
薛晨的娘亲姓顾名青,看着比苏挽要大一些,说是商人不假,可浑身上下却还透露着一股子读书人的气质,让人看了不由得敬重几分。
她安慰好自己的孩子,便起身朝着沈白二位夫子打了声招呼。
自然也看到了边上的一对母子——苏挽和苏修然。
奇的是,她竟也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苏挽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而苏修然则是将自己往后藏了藏。
“方才在来的路上,对此事我已有所了解,想必这位应是苏同窗的……娘亲。”顾青自知阅人无数,却也有些咬不准面前这位女子的身份,不过单看着装,她还是看出来了。
顾青继续说道:“我家这孩子向来宝贝这些笔墨纸砚,而今又在你家孩子的抽屉里找到笔,他心中必定怨恨,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请你们母子二人不要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苏修然:“我见你家这孩子也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要我说呀,这笔或许是被我家晨儿的哪位同窗拿去用了,结果用完后就记不得是在哪个抽屉里拿的了,然后就胡乱塞了一下,结果那孩子胆小,闹出今日之事也不敢承认。”
她上前一步:“这位妹子,如今这笔也已经找到,且毫发无损,你若是肯,此事我们便就这样了了吧?”
“可是娘亲……”薛晨欲言又止。
薛家家教一向甚严,薛晨也觉得娘亲说的有道理,毕竟他见苏修然平时都乖乖的,的确不像是会偷别人东西的人,而且前几天他还在娘亲耳边夸过蒙学的有位同窗作画极棒。
不过他向来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今日若是不让他知道真相,他怕是会好几天睡不着觉。
于是下一刻,就有人来替他解答真相了。
只见一个与薛晨差不多高的小孩缩着脑袋,从门口一步一脚印地挪了进来,然后开始语无伦次地向二位夫子问好:“沈……沈夫子,白……夫子好。”
“不是让你们自己看书吗?怎么来了这儿?”沈鹤狐疑道。
“沈夫……夫子,薛晨那笔,其实是……其实是我借来用,然后用完了,忘了是谁那里借来的了,所以就随便塞了一下!”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快,且说完便冲出了屋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便没影了。
“哈哈哈……”沈鹤摇扇大笑,“薛夫人,还真被你给说中了,这件事还真就是个误会,所以不知这位……夫人,”他看了一眼此刻还未回神的苏挽,“此事可否依照薛夫人之意了之?”
苏挽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件事的真相原来这么简单,看来是她多虑了,果然孩子的世界总是比大人要干净些。
若是能回到那个天真烂漫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这般幼稚纯真,以至于别人待她是好是坏她都分辨不出。
于是她点点头,含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便到此为止吧,就是不知两个孩子……”
她和顾青的目光同时望向两个孩子,只见两个孩子早已握手言和,两人手拉着手,笑嘻嘻的在一旁玩耍。
于是苏挽和顾青相视一笑,此事便也了了。
身后的沈鹤故意靠近白云九,竟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只听他道:“你瞧那两个小孩手拉着手,想想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现如今……”
他说着便要将手放到了白云九的手上,然而白云九早就看了出来,便直接站起,朝着二位夫人走去。
“二位夫人,实在对不住,让二位夫人大老远跑来一趟,此事虽已了之,可我们二位夫子既是孩子们的老师,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有责任,所以……我们二位在此给你们赔礼了!”
白云九拉过刚刚上前来的沈鹤,摁着他的脑袋便是深深一鞠。
随后沈鹤茫茫然地起身,本想拿着折扇敲白云九的脑袋,然而见了面前的二位夫人,便打消了这一念头,随即赏了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给白云九。
只听顾青说道:“二位夫子言重了,本就是误会一场,哪分什么对错。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只要孩子好,做什么都值……”
她目光渐渐望向正笑得灿烂的薛晨,然后又开口:“我就晨儿这么一个孩子,并非期望他能飞黄腾达,但求他平安喜乐,知是非对错。今日这一遇,日后他若记得,也希望他能够遇事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沈鹤突然低声开口,大笑一声,随后看向白云九,“阿九,当年我们若是三思而后行,怕是就没有关雎书院了!”
白云九摇头笑了笑,好似回想起那一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两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