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了王府,姜成方才露出了心中所想,一身气焰如同从万里寒潭破出的来,管家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噤若寒蝉。
“管家,外面有好些流言,你可知道?”姜成温言细语,管家却觉得背后的汗不停的冒,“他们说的,内里有多少东西,你可又知道?”
管家慌慌张张的一揖到底,“老奴不知王爷所说何事,还请王爷明示啊!”
姜成揉着眉心,“管家,你也是老人了,这你要关心的,不仅仅是本王让你关心的那些,府外有人传王妃喜与商人之女结交,这已经传到宫里去了,你派人去查查。”
“是,”老管家自是应了,又很快高兴起来,因为若是这事,他现在就可以回复一二,“之前池侧妃在湖心亭开宴,往来的都是三品大员以上家世的夫人小姐,那日王妃晚到了,后来据说是因为云小姐未到而闹的别扭。”
“据说?”姜成冷冷一笑,眸光清寒,“这据说,是据何人所说?”
管家十分诚垦,“自然是嫒侧妃了,为了安抚,少不得要多说几句。哦,对了,有些人还很是受用呢,还送了池侧妃一副极好的头面。”
姜成挑眉,饶有兴趣的样子,只是周身气息越发冷漠,“哦?是谁这样好相处,竟然送了礼,受了怠慢都还不计较呢?”
“这人,乃是户部尚书之女,安明。”
户部尚书之女,王池;户部,池丞相……这关系,相当微妙啊。姜成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当真,是我的好侧妃啊。”
姜成让管家告退,自己的侧妃当真是好啊,竟然主动露出这么大一个把柄!
若是王父身为丞相竟然包庇户部尚书,现在不管户部尚书犯了什么错,只要王父一动,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个个的都会扑上来,将王父拉下马去,就算是不成功,也会被咬下一大块肉来。
后院争斗他一向不管,可是若是后院的事情影响了朝局,那么……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想起案上那总是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宗卷,姜成当下便觉得,有些人,是该长长记性了。
这一日,惠风和畅,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响晴天,可是那金銮殿上,却不是云淡风清的样子。
“陛下!”大呼冤枉之人便是户部尚书安大人,刚刚誓王列举出的罪状,桩桩件件,无不是可是治他于死地的,“老臣冤枉啊!请陛下明查!”
“冤枉?”已经有点年迈的帝王觉得自己快气炸了,“你还冤枉?这修建河提的银两,你竟然也敢动!你为官这么些年,也出去安抚过灾情,你应该知道河提于我国有多么的重要!你竟然也贪!你竟然也敢贪!怎么,是我平日里头太过仁和了吗!”
罕见的雷霆之怒让下面的朝臣一个个的恨不得陛下看不见自己,这誓王,原来还是当初的样子,被惹到了,便是不依不饶的,那些罪状,可不是造假,而是证据确凿。
“冤枉?”此时姜成总算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见户部尚书喊冤,不由得嗤笑,“安大人既然觉得冤枉,那么就请告诉本王,这本账册,是怎么回事?”
说些又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放过头顶,等着底下人来取阅,而户部尚书一见那本分外熟悉的账册,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只是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誓王,让他这般兴师动众的找他的麻烦,他自认从来没有得罪过他,既然誓王不仁,那么他,又何须再躲闪!不如趁这个机会,也让誓王出些血来。
“皇上,老臣有罪。”户部尚书打定了主意,镇定下来倒也有些国之栋梁的模样,“臣自知罪孽深重,然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陛下再听老臣一言。”
此话一出,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觉得背上微微发凉,果然,户部尚书下面的话,矛头直指,“罪臣之所为,完全是受丞相大人指使,是丞相!用我!来贪图修建河提之银!”
满朝文武皆是哗然,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定这安大人所言不假,只是没有想到,这就连丞相也……
丞相咬牙,这户部尚书……当真死不足惜!“皇上,老臣出身高门世家,行至今日,也未受过什么困苦,说到底也是天下万民的奉养所致,再者,臣少时也是外出游历见过灾荒的,老臣自问并没有做过安大人所言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安大人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松口,“老臣已是必死之人,哪里有理由诬陷呢,丞相所言,实在是不足为信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丞相府啊!”
“皇上,”丞相俯首,言辞切切,“老臣自问,问心无愧,安大人所言,您若是愿意相信,即便是去搜查老臣府邸,臣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老臣一片忠心,赤诚可鉴啊。”
一直在旁边坐山观虎斗的太子此时出列,还是温文儒雅的模样,“父皇,既然丞相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就算是搜查一下也无妨吧,也可以证明丞相清白,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看着出列的几人,又看看低垂着眼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朝臣们,最后定在了丞相身上。
若说他不信,也是假的,丞相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一清二白,只是若是事出有因还好,如果仅仅因为一个罪臣的言论,便去怀疑一个朝廷大员老臣,恐怕会让人寒心。
再者,这老五一向就是个护犊子的性子,自己的王妃被人如此编排,也实在是不像话,这户部尚书,应该是或多或少的参与了进去。
老五此举虽有报复之嫌,可是确实半点无错,户部尚书这样的行径,实在是不足以再居庙堂之高了。
姜成在一旁围观,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有出言帮一句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皇绝不会因为一句无凭无据之言就随随便便的去为难一个朝廷重臣。
果然,坐在上位的皇帝只是定定的看了丞相一眼,转眼便又笑了,“池爱卿言重了,朕自然是信你的。太子,你也别再多心了,池爱卿不是那种人。”
丞相急忙叩首,十分激动的样子,“微臣,多谢皇上!”
太子被驳回了意见,也不恼,他十分了解父皇,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疑虑,日后就……
又笑眯眯的又拱手行了一礼,“父皇心胸开阔,儿臣远远不及,还请父皇莫怪,是儿臣想多了。”又回身向丞相颔首,“是本宫一时惊骇,太过心急,还请丞相海涵。”
丞相哪里敢接太子的礼,且不论他是储君,就说他的性子,表面上十分的温文尔雅,可是实际上……这些年以来,不管他是在哪个位分,得罪过他给过他难堪的人,没有一个未曾收到报复。
“太子严重了。”丞相堪堪躲了太子的颔首,拱手恭敬道,“太子之心乃是想要力证老臣清白,老臣怎么会介意,还请太子再不要提海涵二字,是老臣应当感激太子之恩啊。”
见丞相如此识相,太子唇边的笑意这才添了几分真心实意,“丞相言重了。只是这户部尚书安大人贪污,恐怕不宜再居此职,户部乃是重要机构,不知父皇对户部尚书的人选……”
皇帝眉头紧皱,打断道,“此事容后再议。户部尚书安远,因贪污修提之银,着,革去现职,押送天牢,择日处斩,其全部家产一律充公,念其家人不知无罪,移出京城之外,永世不得入京,其直系子弟,从此以后,一律不得入仕。”
又对首告誓王池子寒加以赞扬,赏赐了好些东西,自然是应当,至此,朝堂之上,再难有安家一席之位。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上朝汇报,可是不过一个早朝的时间,便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官员被拉下马。
当然,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被拉下马,朝臣们在意的是,这位被拉下马之后,下一位站在那个位置的会是谁。
而如今,誓王和太子两方斗法斗如火如荼,恐怕这空出来的,户部尚书的位置,将是这两位爷新的战场。
“五哥,”身后传来温文的,似乎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走得这么急?”
姜成有些厌恶的皱起眉来,转身之间又与平日无异,“太子殿下,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哪里哪里,不要说的我好像没事儿就不能够来找五哥一样。”太子姜凰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笑容可掬,“今日五哥收集户部尚书的罪状,将这朝廷蛀虫拉下马,干得真是好极了,可称得上是大快人心啊。”
姜成低头,谦逊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所谓人事皆有底线,安远贪污河提修缮银两,已经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不是吗?”
“正是如此啊,”太子姜凰还是风度翩翩的样子,“所以我前两天,上书给父皇推荐了个人选,此人为官十数载,当是可以胜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