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啊……”杨禄明看完信后,有些失落。
杨允佶在信中说道,山中小楼被毁,是因为王曦洞悉了天道,引来天雷。
当时杨禄明的门人,误以为是王曦等人突然发难,于是开始攻击他们。
同时因为六道天雷之威,实在恐怖。使得山体附近的阴兵发狂,也攻上了上来。
事发突然,场面十分混乱,他完全没有想到。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下达了错误的指令,让阴兵和杨禄明的门人厮杀,而且还伪装了自己的死亡。
在此之前,他发现王曦一行人,全部按照预案断掉了手中的一线牵,所以知道里院此刻必然已经知晓有变,但具体的情况,应该还不知道。
但是,那个时候,王曦等人已经跳下了悬崖。
事后他带兵去追,却没有任何发现。
估计是因为小一身上有巫药的缘故,隐匿了气息。
所以他已经抢先一步,准备先回界门,并且在整座太阿山严密布控,希望能抓到他们。
他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说自己曾经短暂被长端帝等人控制,并且向里院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希望误导里院。只是后来,自己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这样,他便可以修正自己先前的错误,即使王曦等人再见到他,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何自己依然还活着。
只是短时间之内,这套说辞还有不少漏洞,有些地方说不通,杨允佶还希望杨国师替他想想办法。
如果能阻止王曦,固然最好。
如果没有,那么里院和艽朝的终极决战,就会提前来临。
不过,他依然会按照承诺,试图使用阴兵破局,先手攻击鬼门关,尽量打乱里院和地府的部署,为他们赢取时间。
这封信,基本上也是八分真,两分假。
而且十分坦然地把错误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面对那种突发状况,第一时间为自己的身份做掩护,倒也说得通。
不过,也仅仅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说得通而已,并不具备说服力。
真正让长端帝和杨禄明君臣动容的,是在信的最后,杨禄明附上了里院魂刀的概念,以及大体的制作方法。还说这件事情,他稍后会让陆侯亮前来和他们接洽,希望艽朝也尽快研发出属于自己的魂刀,尽快增强实力。
这东西,就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长端帝从来没有想到过还能有魂刀这种东西。
当初整个暗影圈子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恰好界门失效,他们对此根本是一无所知。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思 路,发现倒的确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极大地增长战力。
不管杨允佶耍什么花招,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只要自己的实力迅速增长,绝对不会是一件坏事。
因此,杨允佶的行为虽然可疑,但因为奉上了魂刀这个大杀器,一下子就让这对君臣疑虑打消不少。
“里院开的那个界门,有什么反应没有?”长端帝道。
杨禄明回道:“自然是重点监控地带。在将杨允佶他们接到微臣这小楼中后,便派人将其附近的区域全都使用阵法压制,单单将那道界门留了下来。所以,里院想要增兵,就会发现根本无法开启界门。强行增兵,也只能从唯一的界门通过。他们不会那么傻的。陛下,微臣这就带人,不分昼夜继续扩大阵法范围。”
长端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弥补。
杨允佶能拦下王曦他们,固然好。这样,最多会让里院认为这群人出使任务失败,被他们斩杀了。
拦不住,那么还有对界门的压制阵法。
只要覆盖全境,便可使自己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目前此地阴阳不通,里院他们想走另外一条路迂回,进而从这边的鬼门关出来的可能也不存在。
本来,哪怕杨允佶不说,他们也知道,王曦等人的出使任务,绝对不是带着和平。
当时他们并没有洞悉天道,所以长端帝也乐得拖上一拖,继续固守防御。
只是……这终归不是长远之计,毕竟……鬼门关不通,此时既是好处,也是坏处啊……
他们想拖,是因为那样可以使界门的压制阵法越来越广。
可拖久了,那么这边就真的是一片鬼域了。
正当杨禄明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长端帝突然道:“等一下!不对!”
杨禄明立刻停住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长端帝再次将信拿起,反复看了两遍,最后轻声问道:“陆阎君……什么时候开始听命于他了?”
杨禄明一听,稍微想了一下,脸色也开始变了。
这是这对君臣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迷茫。
在三国时期,三家势力之间的彼此博弈,尔虞我诈,就已经够烧脑了。
再往前,春秋战国时期,合纵连横,五家,七家势力,就更是让人头疼。
对于艽朝来说,很少有使用到外交的时候。
所以,对于这种势力之间的拉拢和离间,一直都是他们的短板,也是他们感兴趣愿意花大力气学习的地方。
只是可惜条件有限,他们只能从上学习,没有办法来实践并观察效果,以及总结经验。
这杨允佶……到底要干嘛?
陆阎君呢?
杨允佶,该算作阴间的势力,还是阳间的势力呢?
应该还是算阴间吧……
华夏那边儿的……
毕竟他的身份虽然是里七院副院长,但他又指挥不动多少人。
真正的底牌,还是他手下的阴兵。
哎呀,更头疼了。
华夏的阴间,又分裂成了两股势力……
就在长端帝头疼时,杨禄明却顺着他的思 路,继续加了一把火,道:“陛下……那这些天儿,藏在这太阿山里的阴兵……到底是哪边儿的啊……”
如果是陆侯亮的,那就更加坐实了他已经换主子了。
可如果是杨允佶的……这些阴兵可是属于华夏阴间的……到这边儿来……是会被压制的啊……他们是来提前适应吗?
长端帝用手扶住额头,倒退了一步,身旁的余鸿焘赶紧将其扶住。
“余将军……集合长端铁骑,朕要去趟界门……”长端帝道。
余鸿焘却站立不动,道:“陛下……汉安血战,让陛下亲自出手,已经是臣等无能了。如果陛下您要打,就交给臣等吧。”
长端帝转过头看着他,道:“我印象中,你可没这么多话……”
余鸿焘道:“陛下,可您是万金之躯,为了艽朝,您可不能犯险啊!”
杨禄明赶紧过来,将余鸿焘拉到一旁,低声道:“余将军,我以前给你的那些书,你怎么就不多看一些呢?”
“什么意思 ?”余鸿焘问道。
杨禄明道:“余将军哟,您这可不是在表忠心啊!华夏历史上,这种事儿太多见了!您该效忠的,该是陛下。”
余鸿焘道:“对啊,我是在为陛下的安危着想啊!哦~~是不是我这样说,显得陛下实力差,需要我们保护,很没面子?”
杨禄明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这位长端铁骑的主将,道:“效忠陛下,和效忠艽朝,是两回事儿!”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长端帝此刻全都听在耳中,但对方是绝对不会介意自己这样说的。
说完,杨禄明拍了拍余鸿焘的甲胄,示意让对方自己领会。
哪怕他暂时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微妙,但自己都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了,这余鸿焘应该不会那么傻,还要再劝。
果然,余鸿焘一抱拳,向着山下的路离去。
杨禄明这时道:“陛下,您打算做什么?”
他说话要策略得多,如果发现长端帝是发神 经,准备要直接开打了,说什么也要拦住。
长端帝道:“我要找里院谈谈。”
什么?谈谈?
现在里院认为咱们把这一伙儿人全都给杀了,怎么谈?
谈什么?
“国师,先前那些费脑子的事儿,就暂时不想了,我们之后再慢慢研究。但是有一件事,却和以前不一样了……”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陛下请明示。”
“陆阎君那边如果换主子了,那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即使依然有效,但是……却不再受我们掌控了……而且,朕觉得,在这件事儿上,杨允佶能许给陆阎君的……绝对要比我们能给的……大得多……”
杨禄明稍微想了一下,发现还真的如此,道:“那陛下打算和里院谈什么?”
“把杨允佶的身份,暴露给里院。”
杨禄明大惊,道:“这……这不合适吧……”
毕竟人家才把魂刀的秘密双手奉上,他们转身就从别人背后捅刀子。
这种手段,总感觉不是太光彩啊……尤其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说。
“不能让他太顺了。”长端帝道,“既然他还想保留那个身份,那就偏不能遂了他的愿。这也算对他的一个警告。我想,他应该能明白。”
“可是,万一因此,杨允佶中断和我们的合作,怎么办?我们已经赔了一个阎君了啊。陛下,时间啊,我们没有下一个五十年……不……甚至连三十年都没有了!哪怕再过二十年,所有的将士们,都四五十岁了,还打什么啊……”杨禄明苦口婆心劝道。
长端帝道:“不会的,他也一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跟我们合作,他就只能自己作战了。而且,只不过丢掉了一层伪装而已。他手下的阴兵,却是实打实的。那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既然这样,杨禄明也只得照办,他道:“陛下,一线天的防御,不会有问题。但光是长端铁骑肯定不够,微臣这就安排。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陛下随微臣一同下山。”
当他们走到山道上的时候,恰好看见余泓涛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山脚。
而迎面一队骑兵,疾驰而至,都快撞到余鸿焘面前了,才停住马蹄。
“是羽儿啊……”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多半是为了王曦的事情而来。王曦手中和她之间,肯定有一线牵。刚才杨允佶在信中说,在跳下山崖之前,他们全体掐断了一线牵。而这些时日,有关王曦的消息,臣也全部都对逸王封锁了。想必事情一出,殿下有所察觉。”
“朕记得王曦他们刚来时,羽儿就在你这小楼,你们一同派人专门去打听过。”
“回陛下,确有此事。只不过当时王曦多半忌惮老臣,以为是党将军他们专程去杀他,没敢承认,这混小子,向来怂得很。”杨禄明道。
“那……照实给她说吧……另外,一会儿把她的凤羽军也带上,免得她私下跑去参加搜捕行动。对了,凤羽军现在的战斗力如何?”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完全按照陛下的意思 ,处在一个中等水平。如果逸王殿下的态度坚决,那这支凤羽军将来在战场上至少也不会是一支废物军队。如果逸王殿下……内心还是有所动摇的话……那这支凤羽军……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你确定?”
“臣确定。逸王平时疏于操练,几乎每天就是拉着凤羽军出去溜一圈儿敷衍了事,党明将军兼着凤羽军的主簿,我看过他的文书记录,篡改的痕迹很重,很多地方,时间上对不上,为此我专门调查过,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就是臣所说的,逸王殿下对于军务,完全是一种懈怠的态度。但在文书当中,却记录他们每天操练得十分辛苦。甚至还说实力直逼陛下的长端铁骑。有一次微臣亲自去悄悄调查,他们玩儿了一天,但第二天的文书里面却依然如此……而且有的时候,还会以操练辛苦为由,光明正大的放假,文书记录都懒得编了,直接说她体恤部下,放假一天。通常那种情况下,还会派人出来买酒……”
长端帝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那就由着她吧……”
……
……
山脚下。
“对不起,余将军!”嬴莹翻身下马,率先对着余鸿焘拱手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时间,竟然把余鸿焘弄来有些不好意思 。
他按住身边已经准备拔刀的亲卫,道:“逸王殿下,是末将莽撞了。”
“陛下和师傅,可在山上?呃……算了……余将军您都在这里,他们必然在山上。将军,我先上山了。”
余泓涛在嬴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将嬴莹叫住,然后有些扭捏道:“逸王殿下……可否旁边一叙?”
嬴莹心中有事,挂念着王曦,可见他这样,不得不停下脚步,随余鸿焘来到一旁,但显得十分心不在焉,有些焦虑。
余鸿焘道:“有件事情,末将也只有对你说了。陛下要我集合长端铁骑,打算亲身前往界门之处,我劝阻过,可是国师却把我拦下了……还说……我效忠艽朝和效忠陛下……是两个概念……殿下,要不,您再劝劝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嬴莹问道。
余鸿焘道:“这就恕末将不能多嘴了。殿下您还是上去问陛下吧……”
嬴莹见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浪费自己时间,随口答应道:“好,我会去劝的,也不为难将军,你军务在身,我就不耽搁你了。”
正当她急匆匆地向着山上跑了几步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追上余鸿焘,然后在一众亲卫的惊讶之色中,将后者再次拉到一旁,道:“余将军,那你觉得,陛下和艽朝……哪个更重要呢?啊……我的意思 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得知道个由头,才好开口劝吧?陛下万金之躯,的确不适合冒险,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艽朝不就乱了吗?”
余鸿焘像是遇到了知音,道:“末将就是这个意思 啊,可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陛下和国师给堵住了。”
嬴莹道:“余将军,你果然当得起我艽朝的栋梁!知道吗,在华夏的历史上,很多臣子,有的时候会做出忤逆君王的举动,但却全是大忠臣。”
余鸿焘显得有些不解。
“其实就和今天余将军您的情况一样,只不过,你屈服了而已……但我不一样,我的忠诚,哪怕是违背陛下的旨意,也依然可昭日月。忠臣,从来就只该忠于家国,而不是陛下。”
好了,两个月过去了,这套把戏,嬴莹已经驾轻就熟了。
她觉得,如果此时的她随着王曦他们一起再去骗安井信,会把对方的裤子都忽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