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也在坚持。
是哑姑在砍树。
天早就黑了,浅儿和深儿做熟饭,柳万在树上呆腻了,下去吃饭了。
她不吃饭,她在砍树。借着星星的弱光砍树。浅儿怕她砍着手,提一个风灯出来挂在树干上照亮。
她砍一铁铲,风灯就晃悠一下子。
浅儿请她回去吃饭,请了三五遍,她都无动于衷,她就是要砍树,今天跟这棵树卯上了,只要不砍倒,她就不收工。
墙那边,却早早完工了,一帮大男人估计真的摆开了一个场子,吃起了热气腾腾的万紫千红。
“吃,多吃,大家都辛苦了哈,一定多吃。”白子琪在大声张罗。
声音那么大干什么,是有意叫这边的人听到吗?
我砍!
“白家公子为人真豪气,这朋友我们交定了!”
某个护卫的声音。
“就是就是,白公子不愧是大家公子,气度不凡。”
不凡你个头!我砍!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早晚一起下下棋,说说话,也是美事一桩呢。欢迎各位大哥没事常来寒舍坐坐——”
白子琪的声音。
“咣——”碰杯的声音。
他们居然还碰上了。
“无耻——”哑姑暗骂。
继续砍。
手上磨起了泡,破了,疼。
她终于气馁了,“咣”把铁铲丢在地上。工具不给力,明天换个斧子来,姑奶奶还就不相信,对付不了一个无耻之徒,还对付不了一棵树吗?
天黑透了,但是这棵树,还是那个样子,除了砍出一个小豁口,看样子就算今晚砍到亮,也不一定有结果。树木太老,木质太硬,还有就是铁铲不够锋利,再说就凭她的小体格,也实在不是砍树的最佳人选。
明天吧,雇一个彪形大汉来砍。
或者,喊一个张知州的护卫来帮忙。
就在她刚刚舒了一口气还没直起腰的时候,墙头上一个声音幽幽地问:“累了吧?真不容易,那么大一棵树呢,为什么不叫我帮忙砍——”
哑姑抬头,一轮月亮爬上来,晴朗朗挂在头话?”
白表哥心情很好,笑嘻嘻的,“是啊,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隔墙的邻居。一墙之隔,有啥事情需要帮忙的随时吩咐啊——我相信我们会和睦相处,成为邻居中的典范!亲如一家人——芳邻!”
柳万鼓着大眼珠子:“我觉得你这么做,最重要的是,想随时和我家臭婆娘说话?”
呃——被说破秘密的某人,抬手搔搔后脑勺,笑了,但是嘴硬,“哪有啊,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高处的风景——你看你看,这远处的风景不错嘛——”
装模作样地抬头望远处。
柳万跳脚:“我又不在高处,我哪里知道爬墙头上能看到什么风景!”
“看你个头!”哑姑拉起小男人的胳膊就走。
“有空常来啊白表哥,我们就这样隔着墙聊天也是挺好的。唉,没办法,谁叫我娶了个河东狮子吼,管我管得死死地。”都走出好几步了,柳万还扭着脖子给后面喊。
白子琪在墙头上笑,挥着手喊:“去吧去吧,陪你媳妇睡觉去。如今陪媳妇也是衡量好男人的重要标准呢。表弟加油哦——不许尿床!”
柳万本来心情大好,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哑巴了,忽然不想理那个油嘴滑舌的人了。
“这么看来,我们真的成为邻居了,那以后来往呢还是不来往?”浅儿皱着眉头问。
“那肯定得来往么,哪有不来往的邻居!再说,我看白表哥和他家那个小九子为人都不错呢,你看白表哥,总是笑笑的,好像他看到我们就高兴。就是很开心的事。”
“他是看到臭媳妇高兴。”柳万自作聪明,插嘴。
“没人把你当哑巴。”臭媳妇拍他一巴掌。
“他喜欢你!我敢拿节操担保,白表哥喜欢你——”
柳万干脆大叫。
“万哥儿——”浅儿吓坏了,赶紧来捂柳万的嘴。
深儿发傻,她也被这忽然冒出来的话吓着了。
“我去看看张小姐。”哑姑没接茬,起身,几乎是有些仓皇地逃离了这个屋子。
身后,两个丫鬟四目相对,还在发愣。
柳万也要跟去,浅儿赶紧拉住,张小姐不喜欢柳万,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秧儿尤其表现得很明显,浅儿不愿意让柳万去白白地遭人嫌。
“我们小奶奶这是咋了?咋说到白表哥喜欢她,她就躲了?不会是……”
“胡说啥呀?”浅儿打断了深儿。“小奶奶是什么人,是童养媳妇,是有丈夫的女人!有妇之夫!可不许你胡说,平白地给小奶奶泼脏水!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小奶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深儿,我们都得管好自己的嘴。”
灯火下,浅儿一脸认真,那表情,谁要是敢污蔑她小奶奶,她就扑上去跟谁拼命!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小奶奶,瞧你那护短的样子!”深儿嗤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