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虽然对方有着很明显的外貌特征，但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陆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理论上来说，既然琥珀能来到地球（虽然是被邪魅追击下昏头转向慌不择路的跑过来的），那有一个冥月阵营的第一律术士抵达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这个可能性就和你在大街上走路然后捡到一个包包发现包包里面还装着一张账户里有五百万美元却没有密码的存储卡一样大。
再说了，按照陆五理解的术士的逻辑——第一律术士太过于稀少，所以他们其实都非常小心谨慎。他们都很清楚，第一律术士再强大，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一整个文明社会那都是痴心妄想。所以术士都是很小心谨慎的，他们会隐蔽自己，然后悄悄的侦查了解异世界世界，学习异世界的技术，评估它的力量。哪怕他们最后觉得这是一个拥有大量资源值得殖民的世界，发动了入侵，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但是哪怕这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真的发生了，冥月术士发现了地球然后不顾一切的把部队派过来想要做点什么，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陆五哪怕再想自己骗自己，也在第一时间否认的“偶然”这种可能性。
这绝对不是一次偶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针对的就是他们。或者说，针对的应该就是琥珀。
他在凯查哥亚特的地下城中见过这个游骑兵。是的，那个时候，她做游骑兵打扮，还给陆五帮了一把。说实话，她的行动倒是让陆五对冥月术士改观了不少——也不是每个冥月术士都是一见面就会喊打喊杀，一副苦大仇深不共戴天的架势的。
但是这一次，既然他在这里遇到她，那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比方说，冥月术士们已经知道了很多。而且可以很确定的是，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
耳机里，高手都沉默了下来。大概是这一切连高手都感到很突兀以至于措手不及吧。
身侧传来挤压冰雪产生的细微声响。陆五转过头，看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虽然是一个陌生女人，但是她的衣着和女游骑兵一模一样，仅仅从打扮，陆五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冥月术士。而且她手里拿着一件造型非常奇怪的东西。它看上去像某种枪械，但是很大。特别是它的后半部分显得臃肿粗苯，显然是一种临时改装，让它原本的金属美感都荡然无存了。
如果是汤玛士在这里，他大概看上几眼之后就会确信这是某种工具，而非武器。但是陆五一眼就能认出它的上半部分——那是电磁炮。
在地球上已经出现相关理论和雏形，但是远远没有达到实用程度的一种高性能武器。
陆五曾在异域长时间的接触过那种武器，所以确信自己不会看错非常独特的电磁炮枪管。电磁炮虽然实际应用中分成很多类型，包括连发炮塔，单兵电磁炮，还有其他一些种类，但是它们的枪管都是一样的。
两个女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彼此对峙。
这种态势很奇怪，他们应该是同伴，但是事实上她们两个人却把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方身上，对站在边上的陆五，倒不是没看到，也不是刻意去忽视，只是看了一眼就过了，根本没有怎么在意。
“你为什么在这里？”朱华问道。
“和你在这里的理由是一样的。”袁青鸟笑了起来。“当然是因为这个位置最合适呗。安全，又最近。我以为没有其他聪明人了，但是没想到还是有一个的。”她的目光停留了一下。“你也对张乐的计划没有信心？”
“当然。我早说了，成功率不高。”
“可是当初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对呢？”
“张乐不会甘心的。我如果反对，他会敌视我。所有人都会敌视我。这个世界可是无法无天的。受到敌视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如果我这么做，等于为了挽救愚蠢的同伴而牺牲自己，我不是那么高尚的人。他要犯傻随他去，一个人要作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成功率是不高……但是正如张乐说的，”袁青鸟微笑着。“这值得一试啊。利益足够大的情况下，风险高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吗？”
她的目光再一次转向陆五，和陆五平静的对视了那么一小段时间，然后再挪开。她眼睛看上去像是黑色，但是实际上不是。仔细的看起来是蓝黑色的。不过在强烈的光线下它甚至会失去那份蓝，从而变成一种极浅的黑色。这让她看起来似乎很温柔。但现在它们倒映着夕阳和雪山——照在她们这边的光线与其说是夕阳的光芒，不如说是雪山的反光——在这种光线下，这双眼睛看起来冷酷又自私。
即便是在观察一个同伴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也不曾带上丝毫温情与柔软。
“得到利益的人只有张乐一个罢了。”
“谁说的？”这个说法被立刻推翻了。“别以为大家都是傻瓜，每个人都知道‘吞噬’只有一次，这是张乐的。事实上大家还是认同了，因为张乐虽然吃肉，其他人照样可以喝汤。杀死一个第一律术士，这是一份非同寻常的功劳。想想看我们将因此而得到的荣誉和奖赏！”
“这种话你还是去骗骗其他那些蠢货吧。”朱华根本不为所动。“那么你为什么选择来在这里而不是赶紧去帮忙呢？”
说话之间，一声沉闷的声响远远的传来。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大，但是对此有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哪怕大炮发射的轰鸣声音也不过如此了。
“第一个陷阱启动了啊……”袁青鸟的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超过两百枚炸弹的连锁爆炸……集中在一个区域之内的话，就算第一律术士有着预知未来的力量也不可能避开。”
预知未来是很强大的力量，能够躲避几乎所有的攻击，只要有理论上的可能性就能躲开。但是如果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性，那么就连第一律术士都会中招。
“但那没什么用，从来没听说过琥珀在第四律魔力有什么薄弱之处。”朱华这一次直接点出了对方的漏洞。
打中敌人，并不等于能对敌人造成伤害。
虽然她们自己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是所谓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走路。据说那些最杰出的的术士甚至具备凭借肉身抵挡电磁炮的能力。将肉体视为防护层，通过对魔力的精细操作，一点点的消磨子弹的能量，最终实现电磁炮无法贯穿人体，就算被命中要害位置也能达到只伤不死的效果。
这种爆炸的破片杀伤威力可比电磁炮差远了。遇到强大的术士没能达到杀伤效果也是常理之中。但是无论如何，些许的小伤是难免的。此外，如此强力的催动魔力保护自己，短时间内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程度的魔力，付出的消耗可就很大了。
“下面，他们应该进入张乐的结界了吧？”
计划之中，张乐已经在前方的位置布好结界了。结界是一个术士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手段，代价就是失去机动性，无法离开结界。此外不管是布下结界还是收拢结界都是需要很多时间的，不能作为应急手段。据说有术士具备瞬间布下结界的能力，但是张乐并没有那种能力。
他布下的是傀儡结界，能够将第四律魔力发挥到极限的手段。琥珀通过爆炸区域之后，就会立刻冲入傀儡结界之中，在那里和冥月术士们决战。
这也是整个行动计划中最危险的一个环节。纵然傀儡结界能够极大的拖累琥珀的行动，同时增强冥月术士的力量，但是他们终究面对的是一个第一律术士。第一律魔力和第二律魔力中有着种种低阶术士们无法理解和对抗的神奇手段，就算在同伴的结界中，就算有着以众敌寡的优势，想要赢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说本来优势就不大的话，那么现在有两个人放牛，优势肯定要进一步降低了。
“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袁青鸟再一次露出笑容来。
“你选择在这里，本身不就说明了你的判断了吗？”和对方不同，朱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对方身上，甚至连边上的陆五都不曾正面看上一眼。
“啊……哈哈……说的是呢。既然在这里而不是去参加战斗，本身就是不看好张乐的计划吧？不过说到底，你真的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
“张乐也许有希望。”朱华说道。“但我们没有。”
“哈，战斗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而且如果陷入僵持的话，先攻击敌方的重点和要害可是常识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琥珀赢了我们很难逃掉，但是张乐赢了……也没区别。”
“说的是……哈哈……那个白痴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也就是那几个蠢货看不出来啦。也是呢，如果我得到了第一律魔力，我也不会就此止步啊！如果其他人都死了，他自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宣布辉月术士危机关头逃走都没关系。然后偷偷凭借自己隐藏起来的第一律魔力，他有大把的机会……对他来说，夺取第一律魔力很好，但是如果夺取之后还能将此事隐瞒起来，那就更好了。贪婪真的是可怕啊！”
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所以说老是和一群蠢货为伴，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呢。可惜了，原本我想做的更好一点的。我想说服那个和我同组的家伙跟我一起行动，而不是陪着张乐去送死。但是没办法，想要说服一个蠢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失败了。否则的话，现在我这边有两个人，那就有更大的把握了。”
她正面注视对方。两个人四道目光交织在一起，她看到朱华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
然后下一瞬间，她毫无预兆的抬起自己手里的电磁炮对准朱华，以一种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