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万里之外的波斯、罗马两国握手言和,最大收益者却是皇朝,南司这次签下的贸易协定,足够国内实业主们忙上好几年,新局面算是打开了。”
“丝绸、茶叶,瓷器、纺织品、针织品、纸张、香皂还有各种手工业和工业制品,两国什么都要,如同饿死鬼投胎....”
“趁着这股春风,国内工场、作坊、种植园,可以放心扩大规模、增加产能,雇佣更多的工人,进而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
“然后实行双价格策略,同样的制品,外贸价比内销价高,如此一来,用外贸来盈利,用内销来造福普通百姓,就像最简单的针织袜那样...”
书房里,宇文温和儿子们交谈,谈起外贸新动态,太子宇文维城十分激动,认为这种以前不敢想象的远距离海贸,为周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在座的燕王宇文维翰、楚王宇文维乾也深表赞同。
燕王宇文维翰如今任尚书右仆射,而楚王宇文维乾在广南都护任上进京述职,前日才到长安,而且入冬后就要返回任上,所以宇文温趁着儿子回来,赶紧进行“时政讲解”。
对于太子的感慨,宇文温给予了肯定,但随后话锋一转:“为父兴海贸,劝工商,不代表着要重商轻农,因为这不现实,即便如今海贸、工商矿业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朝廷也不能掉以轻心,为什么?”
宇文维城见父亲看向自己,便回答:
“因为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工、商、矿业快速发展,意味着脱产(脱离农业生产)人口越来越多,如果粮食供应不上,快速发展的工、商、矿业,不过是朝露,迟早要烟消云散。”
宇文温点点头:“对,二郎说的对,大郎有什么补充?”
宇文维翰回答:“父亲,若一味地开荒种粮,治标不治本,因为现在粮食供应充足,天下太平,所以百姓生儿育女的速度也会加快。”
“再过三、四十年,很可能人口增长的速度,要超过粮食增产的速度,人多地少的矛盾会出现,所以必须现在就想办法,加大力度开发辽东、河套、南中、广南、交州,容纳中原多出来的人口。”
“大郎说得没错,四郎有什么要补充?”
宇文维乾回答:“父亲,澳州迟早也要开发的,不是说,勘探队发现澳州东部气候适宜,也可以开荒种田么?将来可以让更多的百姓到澳州安家落户。”
宇文维乾说完,想了想,补充:“可能将来,还有美洲?”
宇文温点点头,对儿子们的回答很满意:“对,眼光要放远些,不要老是盯着中原这一亩三分地,世界那么大,那么多好地方,凭什么都给野人占着?”
“海外有许多好地方,土地肥沃,气候宜人,野人们却不知道开发,宛若捧着金饭碗乞讨的乞丐,凭什么吃苦耐劳的中原百姓,就要挤在家乡一日两餐都吃不饱?”
“作为执政者,不要老想着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眼光要放长远些,国内土地不够,那就向外扩张,为中原百姓寻找新家园。”
“朝廷,为河南、荆襄百姓准备了荆湖地区,为河北百姓准备了辽东,为并、朔几关中百姓准备了河套地区和草原,为蜀地百姓准备了南中。”
“为两湖百姓准备了广南东道、广南西道,又为中原,准备了交州这个大粮仓!”
“交州气候湿热,土地肥沃,水网纵横,能轻松做到水稻一年两熟,亩产还很高,只要朝廷持续移民、开发交州,其外销的粮食,完全可以撑起南中以及东南沿海地区的粮食需求。”
“至于澳州和美洲,那是为了将来,即便现在开发不了,也得把地先占了。”
“民以食为天,这才是朝廷的根本国策,所以这些年来对外用兵,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而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肥沃土地种粮食,安置剩余人口。”
“只有粮食供应充足了,国家才能正常发展,繁荣发展的工、商、矿业,不过是漂亮的羽毛,若没有粮食保障,那有什么用?若只是为了赚钱而大力发展工商矿业,就是舍本逐末了。”
“朝廷搞海贸,和万里之外的国家做贸易,是为了通过海贸带动实业发展,由此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而不是为了什么万国来朝的虚名。”
“朝廷想办法发展工、商、矿等行业,首要目的,是为了吸纳那些无地可种的过剩劳动力,让绝大部分人都能有机会靠着劳动养活自己,只要百姓活得下去,就不会造反,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记住。”
宇文温看着已经成长起来的儿子,欣慰的说:“你们的眼界已经放开了,但依旧要记住‘民以食为天’,这道理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
“想要粮食增产增收,开荒种地是必需的,还得兴修水利,那就要普及铁制工具,所以,官府不能为了防百姓造反就禁铁。”
“为了鼓励百姓开荒,就得许以减免租佣调的优惠政策,政策既然定了,就不能轻易改,官府必需言而有信。”
“信用这种东西很重要,树立信用很难,但要毁掉却很容易。”
“朝廷只有树立信用,才能有效动员百姓开荒,才能动员百姓移民辽东、交州、广南、南中、河套等地,这些地方譬如交州,不会再被朝廷设为流放之地,毕竟太难听了。”
“要开发这些地区,就要用实实在在的好处,引导中原百姓移民。“
“什么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减免租庸调,免费提供铁制农具、种子,还有各类日常生活用品,包括驱蚊的蚊香等。”
“而澳州,就用流放犯去开发,把国内的罪犯、乞丐都送去澳州,给予基本的保障后,日子过不过得下去,就看他们是否努力劳动。”
“这是要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急不得,不能揠苗助长,不能急功近利。”
宇文温给儿子们鼓劲,说话间,宦官端上来一些小食及调味碟,摆在天子和诸皇子面前。
一股若有若无的辣味,从各调味碟里弥散开来,宇文维乾定睛一看,却见调味碟里盛着酱油,还有些许红色的碎末。
“大家都闻到辣味了?这可是不得了的辣酱,很辣。”宇文温笑道,看着儿子们:“小心品尝。”
“辣?父亲,这辣酱真的很辣么?”自诩极其能吃辣的宇文维乾问完,用筷子夹起一块黄瓜,直接蘸了一大坨辣酱,然后就往嘴里送,宇文温想要再提醒,已经晚了。
黄瓜入口,宇文维乾只觉口腔和喉咙如同着火一般,“熊熊烈火”直逼喉咙,刺激着舌根。
每呼吸一口气,喉咙就烫得不行。
他下意识端起一碗冰镇酸梅汁往嘴里灌,试图“灭火”,可火势并没有减弱,反而蔓延到耳根,仿佛整个嘴巴烧起来,而辛辣的感觉直逼脑袋,甚至把眼泪都逼了出来。
这股“火”越烧逾旺,涕泪横流的宇文维乾实在受不了,喊出声:“好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