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七郎、八郎、九郎,都过来吃点心。”李淑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几个侄子,他们家的这些小不点儿,以后可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
在她前世,她的侄子们虽然谈不上有本事,但却个个负责任、有担当、心地良善,个个都能为了保护家人豁出命去。
李婆子打了水出来,在家的李家人排队洗了手,李婆子这才万分爱惜的拿出绿豆糕分给众人尝鲜。
一匣子绿豆糕一共就只有二十四块,李婆子不舍得给在家的孩子一人一块,她把绿豆糕掰成两半,分给每个孙子一人一半。
至于李淑,李婆子给她的虽然是仅有的一块整块的绿豆糕,但她却硬是将之掰成四份,和自己爹娘、二哥一起分着吃了。
剩下的绿豆糕和还没有开封的槽子糕,李婆子将之收到了自己屋里。
晚上,下田的、上山的、去李婆子娘家的所有李家人全都陆续赶了回来。
一进家门,三郎和四郎就已经闻到了厨房里传出的肉的香味儿。
两个半大小子齐声欢呼,“噢——今天又有肉吃了哎——”
劳累了一天的其他李家人,人人俱都笑容满面。
肉啊,这可是好东西啊,有的吃谁能不喜欢?
一半水一半米的浓稠高粱米粥很快被李婆子端上桌,她把盛粥的活计交给了王氏负责。
李老汉他们带回来的最后一份肉食已经热好摆上了桌,趁着王氏给大伙儿盛粥,李婆子把香喷喷的鸡肉按照人数分了下去。
多出的两块,她给了李淑一块,给了李老汉一块。
李淑反手就把自己那块夹给了李婆子,没等李婆子再给她夹回来,李淑举着自己的两只小瘦爪子,牢牢盖住了属于她的那只小木碗,“娘辛苦,娘吃。”
李婆子喉头微哽,“娘不吃,娘老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没事儿。小宝吃,小宝还在长身体。”
“娘不老,娘还要好好活着,等着享小宝的福。”李淑面上笑得一派天真,心里却在暗暗发誓——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年纪一大把的娘亲卖了自己,给他们这些小辈换救命的食物和水。
李婆子被自家的宝贝闺女说的一张老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低头分筷子的柳氏却是暗暗撇了一下嘴。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一张嘴更是巧的恨不能直接哄得别人为她掏心掏肺、累死也不后悔。
偏她婆家的这些傻子,个个都吃她小姑子的这一套,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她的这个小姑子那也是言听计从、各种偏宠。
她儿子才六岁啊!
一个六岁的孩子,像大人一样宠着只比他小三岁的另外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从他自己三岁的时候宠起,一宠就是三年!
这让柳氏这个当娘的,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口闷痛、愤愤不平。
奈何她儿子根本就不听她的,不管她怎么说,她儿子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李淑掏心掏肺。
于是,闷痛加倍,愤愤之外又多了几分“生儿子不如生个肉包子”的憋屈之感。
***
一家人简单吃过晚饭,李婆子叫住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去灶房洗碗刷锅烧热水的几个儿媳。
“这是人家祁老大夫送给咱们家小宝的槽子糕和绿豆糕,小宝想着你们,让我这个老婆子吃了晚饭就把东西分给你们。”
李婆子的这番话,前半句毫无疑问是掺了很大水分的,这是她的一片爱女之心,李淑当然不会当面拆穿。
在孩子们响成一片的欢呼声里,李婆子打开了装着糕点的两个硬纸板做成的简易点心匣子。
家里的几个孩子,包括一直强调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的李大郎、辈分很高但年纪不大的李老四,李婆子给他们每人拿了一块槽子糕、一块绿豆糕。
剩下的槽子糕和绿豆糕,李婆子分成四份,用油纸包好,给了大房、二房、三房各一份,剩下的块数最多的那份,李婆子留在了自己房里。
当然,说是块数最多,多的也不过就是区区两块。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李老汉带着李老大和李老二,再次去了州城售卖山薯。
这次他们带去了更多山薯,回来时,除了卖山薯得来的三两六钱银子并几十个铜子儿,李老汉父子三人还另外从酒楼拿回了半只烧鸭、半只酱肘子。
孩子们不知道家里又有银钱进账,他们所激动、所兴奋的,就只有他们总算能够每天吃个半饱,以及,家里居然又有肉香飘出。
这一天,为了清洗自己头顶鸟屎而暂时脱离队伍的淘气包李三郎,顺利在小溪旁边找到了一片新的长有山薯的地儿。
已经挖完了上一片山薯的李家人,今天就是在李三郎找到的那片地方挖的山薯。
此后数日,李老汉父子又去州城卖了三次山薯。
托他们这一趟趟往州城售卖山薯的福,李家人接连好吃好喝了差不多十天时间。
“老头子,山薯已经不能继续挖了的这个事儿,你没忘了跟梁子说吧?”
李老汉他们最后一次去州城卖山薯回来的那天晚上,李婆子一边美滋滋的数着钱,一边还不忘和李老汉确认,她交代李老汉捎给酒楼那边的这个口信儿,李老汉是否已经及时捎到。
“没忘。”李老汉不敢吐槽李婆子的瞎操心,他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迅速回答了李婆子的这句问话。
李婆子没有注意到李老汉的微妙态度,她把钱匣子里的所有小银角子全都扒拉到匣子一角,然后就又兴致高昂的,一个个认真数起了匣子里沉甸甸的那一小堆铜板。
因为李淑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数钱,李婆子怕她小孩子家的嘴巴不牢,是以钱数完了,李婆子也没有明确的报出一个数字。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今天就算不重新计数,李淑也对自家的微薄家底儿心中有数。
算着家里的银钱已经足够熬到秋收时节,李淑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
她不再盘算着要如何小挣一笔,而是转而操心起了自己以及家里其他人识字、习武的事儿。
他们家穷,精穷,无论是送孩子们去学堂读书,还是送他们去武馆拜师,这对尚且吃不饱饭的李家人来说都纯属天方夜谭。
以李老汉和李婆子为首的家里的所有大人,他们对儿孙的唯一期盼,就是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然后家里能够攒出足够的银子,给家里的所有男娃儿全都娶上媳妇。
什么读书,什么习武,这些字眼儿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种情况下,如果李淑不想家里人误会自己失心疯,那她就不能正正经经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好在,距离旱灾和征兵都还有十来年时间,她还有机会对家里人来个潜移默化,还可以带着家里人用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慢慢积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