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楚仲飞根本没看悬崖,视线反而平静看向身后的山林,一颗颗大树轰然倒塌,身后的地面都在不停的震动,扬起漫天灰尘。
眼瞅着那怪物就要到了,楚仲飞反倒是不急了,嘴上挂着自嘲的笑容,轻咳两声,捂着破损的胸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往日里的说书人都说跳下悬崖都有一个大机缘等着,也不知道这小苍山的悬崖有没有机缘等着我,如果没有我就亏了,一命换一眼,怎么看都是不值得,要知道这怪物有这能力,两个眼都给它带走,不过还好,至少它应该是不会飞的了。”
楚仲飞看了眼身后漆黑的悬崖,语气平淡,隐隐还带有一丝嘲弄。
眼见腐生蝾螈就要靠近,楚仲飞拼尽全力的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长袍脱下就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小心的将两把剑包裹好,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藏名是父亲的佩剑,明渊是母亲的佩剑,辛好玉佩没带,这两把剑就是现在楚仲飞全身最宝贵的东西了。
腐生蝾螈令人作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树林口,楚仲飞已经能问闻道那令人作呕的腐烂的臭味了,接着就看到这怪物跑愤怒的咆哮,虽然跑的的歪歪扭扭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楚仲飞爬到了山崖边,对着怪物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翻身跳下了悬崖。
风中隐隐能够听到一道声音响起:“爹爹,照顾好妹妹,娘,哥哥,我想你们了,我来了。”
从头至尾,楚仲飞从没相信过会有奇迹发生,因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终究只是......
大唐与怀楚交接的地方,北边是苍傲军的防区,这边有座重镇叫扶风镇,背靠的阳门道的首府庆余府,里面生活着近四十万的百姓。
现在五万苍傲军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每人脸上都浮现了郑重的肃杀之意。
十里开外,是怀楚在这三日内召集的十万大军,两国之间原本有着三十多里的缓冲,如今随着怀楚的大军挺进,大战一触即发。
韩德育站在城墙上前极目远眺,但天色已晚,再加上二者距离较远,实际什么都看到。
“八百里加急已经送了出去了吗?”韩德育声音很是低沉,眼中血丝肉眼可见,这三天里,韩德育是一觉都没敢睡。
“去了,算算时间,不时明天就是后天国公爷就应该收到我们信了。”亲卫口中的国公爷就是邵国公何志忠,虽说这种边境摩擦应该先告诉高堂上的那位,但实际情况谁都知道,当然面子还是要维持的,不过就是何志忠会先李景一步得到消息。
“好,还有王承、韩猛、代玉三人什么时候到,离我们还有多元?”韩德育点点头,接着问道。
“发现怀楚集聚大军我们就已经去信调兵了,斥候刚刚来报,王承、韩猛各率一万大军,离我们大约还有三十里,日夜兼程赶路,明日清晨应该能到,代玉部离我们较远,兼有步骑混合,五千骑兵傍晚前已经到了,还有一万五的步卒最迟明晚子时应该能到。”
“好,如此九万大军应该能够抵挡这怀楚的第一轮攻势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准备打到什么程度了。”韩德育终是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太阳穴,轻声道。
“将军,有句话末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旁的偏将吴兴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但还是出言说道。
“说吧,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能不能说,如果有什么发现趁早说出来,我们还能有一手准备的时间。”韩德育的声音带着些疲惫,说话间,也将众将带回帅帐之中。
“将军,此战怀楚来的太急,我们的准备不足,城内之前始终只是按照两万大军的标准版进行储备,但是现在一下多了五万人,城中的粮食只够大军三天只用,如果老王他们也到,恐怕只够两天只用...”吴兴说不下去了。
大战将至,粮草可谓是大军的命脉,关系十万大军的生死和守城的成败,不得不慎重。
“我记得日前已经去信给了袁飞白刺史,按理说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将第一波粮食运过来了,此战的危险袁刺史必然清楚,怎么?粮食到现在都还没运过来?”
韩德育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袁飞白是鼻下的人,目的不言而喻是为制衡自己,但往日里就算了,眼下如此危险的情况,按理说袁飞白绝不会在这时候犯糊涂为难自己,否则一旦自己守城失败,到时候对于他而言也是重罪。
“第一批粮食早上送来了,但是...但是...”吴兴但是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将话说出口。
“你倒是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别做儿女之态。”韩德育眉头一皱,声音隐隐有些不悦。
“不是,府衙只送来五百石,这点粮食够谁吃的!”吴兴帽子一丢,气呼呼的道。
啪~
韩德育听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露愤怒之色,破口就是大骂。
“胡闹,这什么时候了还在扯后腿,阳门道丢失了他还能活,现在大敌当前,这袁飞白如此做,就不怕我参他一本?吴兴,你现在就点一千兵马去庆余府,告诉那姓袁,没粮别怪我不守城,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去拼,我韩德育做不出来。”
“将军...这事可能你冤枉了袁刺史。”吴兴见韩德育在气头上,声音都不由的有些小了。
“什么意思?大战开即,只有五百石的粮草,他还有理了?”韩德育两眼死死盯着吴兴,声音蕴含浓浓怒意。
“我问了运粮的府衙兵卒,好像这五百石的粮食已经是庆余府的全部存粮了,袁刺史将他府里的私粮都拿了出来,县衙里的不少人都捐了粮,这才凑够了这五百石的粮草。”吴兴道。
“什么意思,偌大的府衙没粮了?怎么可能,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韩德育声音一凝,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问道。
“将军也知道,月前大雪,不少房子也被压塌,死了不少人,尤其粮食,更是稀缺,这个天就是去山里都找不到吃的,听说前段时间庆余府太守冯玉道就已经上了折子入京,不过后面雪灾情况超过预期,这冯玉道先斩后奏,直接选择了开仓放粮,建造灾棚了,陛下的圣旨现在应该还在路上,这事将军和袁刺史应该是都知道的,冯玉道派人过来打过招呼。”吴兴提醒道。
韩德育一愣,随后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起这事我到有些印象,当时边关正常,我也就没多说什么,毕竟阳门道离京太远,一来一回少说要一个多月,这个天又是太冷,若真要等到那时怕是庆余府就要饿殍遍野了。”
“谁说不是喃,我们为什么当兵,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吗?从周围的县衙调粮也需要时间,而且估计府衙都没粮了,那些个县衙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我听那运粮的士卒说,袁刺史和冯太守每天就吃一顿稀粥了,并且袁刺史拿着自己的刺史印在向百姓借粮了,打了不少欠条,毕竟城中的百姓还算富裕,多多少少还有些余粮,不过就算这次事情过去,袁刺史少不得要被朝中御史参上基本,将军,要不让兄弟们勒一勒腰带,应该还能多撑几天。”吴兴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这袁飞白也算是尽力了,如果到时候那些个御史不懂事,我去信一封给大将军,请大将军帮帮他,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府衙那边也没粮了。”韩德育轻叹一声,脸色闪过凝重之色。
一是感慨袁飞白的仁义,一是叹现在处境的艰辛。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粮,城中应该有粮,只是袁刺史调不出来。”吴兴回道。
“什么意思,城里的粮为何他一个刺史调不出来?这前线马上就要开战了,他还在那守着粮食发霉?”
“不是,这粮食不是粮仓中的粮食,而是世家手中的粮草,他说袁刺史去借过,不过好像世家狮子大开口,两边没有谈拢,好像要庆余府以南全部的天地,那可全是沃土,都被世家拿走了百姓就要饿死,袁刺史怎么可能答应,世家中又以黄家为首,所以就是袁刺史也不敢硬来。”吴兴解释道。
“这黄家的背景很大?他一个阳门刺史都不敢招惹?”韩德育脸上闪过狐疑之色。
“嗯,这黄家的背景确实大,听说是吏部尚书黄显彰的本家,与中书令王世平交好,所以袁刺史也是因此才有点投鼠忌器。”吴兴显然早就做好了功课,所以韩德育问的时候张口就来。
“原来如此,吴兴,本将有个任务给你,关乎我军十万将士的生死,就怕你不敢接。”韩德育略一思索,问道。
“将军,我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要能救兄弟,刀山火海我吴兴要是皱一个眉头就是没把的种。”吴兴神情郑重,排着胸脯保证道。
“好,你现在就带一千人去庆余府找袁飞白,就说是阳关道的百姓重要还是他的仕途重要,你不用等他回答,问完你带着兄弟就去黄家,就问他要粮还是要人。”韩德育脸色阴沉,语气森然,说完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将军,若是那姓黄的不识相怎么办?”吴兴抱着自己的帽子,临出帐前问道。
“还要我教你?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仿若鲜血从韩德育的嘴中在低落,那一条条好像不是人命一般,只是猪牛马羊。
“诺,末将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三日之后,粮草必定进城。”吴兴嘴角也是流出嗜血的笑容,好像特别希望那黄家不识相一般。
怀楚大军的甩帐之中,军里的大夫急得满头大汗,作为主帅的在怀楚留下血淋淋恶名的阎王楚伯云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至今没有查出原因,人还没苏醒过来。
“你们这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就会说一个不知道,如果楚大人出现了意外,你们都要死。”作为副帅的是怀楚名帅蒋宏阔,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面露杀意。
“和他们没关系,让他们下去吧,蒋将军,你稍微留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大帐中想起,楚伯云悠悠的苏醒了过来,两眼有些无神,瞳孔在逐步聚焦。
蒋宏阔挥挥手,那群个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连忙逃一般的退了下去。
“楚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兄弟们都很担心你的安危。”蒋宏阔对楚伯云的声音恭敬且带有丝丝敬畏。
蒋宏阔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雷霆手段和杀伐果决,怀楚如此混乱的朝堂,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凭借一个杀字,整整杀了近一半的朝堂。
当然只有杀也是不行,只会杀同样朝堂也会崩,而这少年不仅会杀,而且看人的眼光也是独具一格,每个提拔上来的人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楚伯云眼光的正确。
也正是如此行径给他留下了两极分化的名声,恨他的说他是阎王,爱他的说他是王佐之才,但不论怎么说,在怀楚,楚伯云的威望无人能及,便是怀楚王都不行。
“蒋将军,按照之前的计划,接下来我会只身前往大唐,正好借此机会对外说我身感风寒,由你来统帅大军。”楚伯云从床上坐了起来,拿下脸上的鬼面,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大人,是不是太过危险,要不然挑选几个亲卫沿途保护您吧。”蒋宏阔说道。
“不用,我有其他安排,这些去了只会增加我暴露的危险,现在大军聚集匆忙,粮草还在筹集中,接下来你只需要保证对大唐施压就好,可以小规模的打上两场,至于是否发动大战,等会这次回来再说。”楚伯云说道。
蒋宏阔不敢询问楚伯云原因,只得点点头,道:“是,那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好做安排。”
“子时左右走,往返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如果遇到什么拟解决不了的事,我在桌上留了一个锦囊,到时候你按照我锦囊去做。”楚伯云指了指桌上放的锦囊,提醒道。
“是,如果大人没有其他吩咐了,那我就去安排了。”蒋宏阔蒋楚伯云留下的锦囊小心的放进怀里,还来回摸了摸,确认放好这才离开。
楚伯云看着已经关闭的门帘,眉头皱到了一起,右手使劲的抓着胸口的衣衫,喃喃自语。
“楚仲飞,你还要托我?你我早就两个世界的人了,为何还要对我产生影响?即然如此,那你还是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