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午夜,别人早已鼾声大作,那些鸟兽也已不再鸣嘀、嚎叫,只蒙白羽一人依然没有入睡。他睁着双眼透过屋壁的缝隙,看着天上那含羞的月亮,那月亮似乎觉察到他在偷窥,也偷偷的躲到了山的背后。蒙白羽暗自苦笑,自从离开金钟山,他似乎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如今,族亲们已有了落脚之处,他该能睡个好觉才是,但他却依然无法入眠,只觉心中仍然有一种失魂落魄之感。蒙白羽悄悄爬起坐于床边,此时,除了鼾声,周围一片寂静。蒙白羽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有些倦了,正要躺回床上,便在这时,屋外朦胧的夜光中,仿佛有一道身影掠过。
蒙白羽心中一惊,拿起蓝凤送的短剑,轻轻开门跟了上去。
那身影跑的并不很快,似乎一边跑着,还一边回头来看。
“奇怪,这荒郊野岭的,谁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游荡呢?”蒙白羽低低的道。
追出百丈,那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蒙白羽停了下来,用力甩了几下头,再定眼看去,整个旷野依然空空如也。
“奇怪,莫非是太累,看眼花了?”蒙白羽心想。
他于是伸长脖子,用细耳听,周围除了风吹野草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动静。
正当蒙白羽转身准备回屋的时候,身后一股强风袭来,随即背后着了重重一击,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掉落数丈开外,一口鲜血吐出,不省人事。
这时,那身影终于出现,这袭击蒙白羽之人,正是孙丂姬。孙丂姬走到蒙白羽身旁,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竟没了鼻息,一惊,急忙去摸他的脉搏,发现脉搏还有跳动,才松了一口气。
孙丂姬把蒙白羽扶起,让他盘坐于地,自己走到蒙白羽身后坐下,双手掌着蒙白羽的背往前一推,蒙白羽又一口鲜血吐出,但终于哼了一声。见蒙白羽有了声响,孙丂姬便运起功来,不一会,一个幽蓝的光圈把二人罩了起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蒙白羽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孙丂姬才停了下来。孙丂姬把蒙白羽移到屋里,平放于蒙白羽的床上,明了烛火,找了个器皿盛了水为蒙白羽洗去唇边的血,洗完之后,站在床边静静的看蒙白羽。这时孙丂姬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使了五层功法来袭击这个年轻人,或者是六层吧,他袭击蒙白羽的时候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恨意,或许功力用高了些。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年轻人竟与在泉镇时见到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不堪一击。
“或许当时是我看错了,莫非这年轻人真如罗西领主说的那样,毫无修为?”孙丂姬想。但说他毫无修为,那自己在泉镇上遭到的攻击又该如何解释?莫非是当时有高人从旁相帮?而就在刚才自己运功为他疗伤的时候,却又明明感觉到从他的身上发出一股排斥之力来。但他要是有修为,却为何又这般不堪一击呢?
“咳咳,水!”孙丂姬正想着,蒙白羽突然醒了。
“少侠醒啦。”孙丂姬说着,凑近看时,蒙白羽却紧闭着双眼。
这时在隔壁睡的潇黎听到动静,也起了来,见蒙白羽的卧房亮着光,便走了进来。潇黎进到蒙白羽的卧房时,孙丂姬正在给蒙白羽喂水。
“哥哥怎么啦?”潇黎问道。
“受了伤。”孙丂姬轻声道。
“哥哥怎会受伤?”潇黎急忙走到蒙白羽的床前查看他的伤势。
“等蒙少侠醒了,你自己问他吧。”孙丂姬道,声音依然很轻。
“你为何会在这里?”潇黎瞪着孙丂姬问。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出去看,却见蒙少侠躺在地上,所以抱了他进来。”孙丂姬道。
“哥哥伤势如何?”
“我已运功为他疗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孙丂姬说着,又去摸蒙白羽的脉搏,此时,蒙白羽脉搏凌乱,只觉已是不治之象。
“多谢不死前辈,您去歇息吧,我在这里守护哥哥就行。”潇黎看着孙丂姬,示意他出去。
“那也好。”孙丂姬说完,匆匆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孙丂姬心中有些分懊恼,但事情已经发生,懊恼又有何用,关键是要寻得解决之法。
“如何办,是走还是留。”孙丂姬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要是一走了之,他怕金芃和罗西领主不会轻易饶了他,但留下,眼看蒙白羽就要一命呜呼,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
孙丂姬正一筹莫展之时,无意间碰到了袖中的腰牌,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说走就走,孙丂姬于是悄悄出了门。然而当他出得门时,却发现无数羽箭已对准了他。
“这么晚了,不死前辈还要出门吗?”潇黎走上前来。
“你们这是?”孙丂姬颤道。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跟不死前辈了解一些事。”潇黎道。
孙丂姬一颤,莫非蒙白羽已经驾鹤西去?若真如此,怕只有强闯了。孙丂姬暗暗运起了功。正当他就要出手之时,水泄不通的人墙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潇黎哥,蒙哥醒啦,让你前去。”
“好。”潇黎答道,挤开人墙出去了。
孙丂姬松了一口气,暗道:“好险,这些人虽如蝼蚁一般渺小,但却常常在箭头上抹了毒物,自己纵使能强行离开,但那羽箭之多,也保不准会被一支两支刮擦到。”
过了一会,潇黎回了来,把人撤走了,离开前,对孙丂姬道:“哥哥请不死前辈前去。”
孙丂姬于是跟着潇黎来到了蒙白羽的卧房,此时,蒙白羽已经坐了起来,蒙老爷子、蒙仲、尤莲、阿幺、颖儿和格芈氏正围在床前。
“不死前辈来啦。”蒙白羽见孙丂姬到来,开口道。
孙丂姬冲蒙白羽点了点头。
“你们都回吧,我没事了,回吧,没事的。”蒙白羽对众人道。
众人这才都离了去。
“黎弟,搬张凳子给不死前辈坐。”众人离开后,蒙白羽对潇黎道。
潇黎于是拿了张木凳放于蒙白羽的床前。
“不死前辈请坐。”潇黎放好凳子后,蒙白羽对孙丂姬道,“多谢不死前辈相救,要不晚辈怕已一命呜呼了。”
“这个……”
“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领主向晚辈讨的东西?”蒙白羽犀利的看着孙丂姬。
“这……”孙丂姬忽然觉得这蒙白羽深不可测,“罗西领主只是让我来试试少侠的修为,我一时拿捏不准,伤了少侠,多有得罪。少侠要如何惩罚于我,我绝无怨言。”
“晚辈并非要惩罚于不死前辈,晚辈只是有一事不明,当日晚辈已向罗西领主表明,晚辈不曾习武修身,并无修为,他却为何还要来试探于我?”
“那是我的提议。”孙丂姬想了想,道,“只是少侠怎知道那一掌是我打的?”
“我并不知道,刚才我醒后,听人说黎弟带人前去围攻前辈,便胡乱猜测罢了。我让人唤了黎弟回来后,黎弟告诉我说,你对他说是你救了我,这倒让我有些糊涂了。现在看来,原是前辈打了我,而后又救了我。”
“没想到少侠思维如此清晰。”孙丂姬微微一怔。
“晚辈自觉自己不是愚笨之辈,但也并非聪明之人。”蒙白羽轻声道,“前辈为何要向罗西领主提议试探晚辈呢?”
孙丂姬顿了一下:“其实我并非溟川之人,我也不叫不死前辈,我的真名叫孙丂姬,原是邕州派来的人,因攻打泉镇失利,遭邕州丢弃,所以才投奔溟川而来,如今是罗西领主的食客。”
“啊,你竟是在泉镇攻击我们的人,我还奇怪为何总觉得你的身影让人有一种熟悉之感,原来是在泉镇见过。”蒙白羽心中一痛,摇晃了几下,差点晕了过去。
孙丂姬不知道他害死了赵天鞅老人,他要知道,就不敢自曝身份了。
“哥哥……”潇黎急道,上前去扶蒙白羽。
“死不了。”蒙白羽向潇黎摆了摆手,随后看了孙丂姬一眼,“你继续说。”
“如今这世间已纷纷传言,邕州和溟川迟早会有一战,但邕州势大,溟川却稀有人才,这溟川要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优势,就须找得一个能担当大事的人。我看少侠在泉镇既能挫败于我,将来兴许能助溟川一臂之力,只是今日看来,少侠的修为还不足以担当这个重任。”孙丂姬道。
蒙白羽心想,眼前这人虽害死了赵天鞅老人,但如今却是罗西领主的食客,罗西领主对自己一众有恩,自不能恩将仇报,待日后他离了罗西领主去,才找机会为赵天鞅老人报仇,于是说道:“你休要再提泉镇的事,在泉镇你害死赵天鞅老人,你要让我的族亲知道你就是那泉镇上袭击我们的人,怕他们会把你剐了。”
“啊,当时我只道我方遭了死伤,没想也害了少侠的人,如今我就在少侠面前,少侠如要为死去的人讨债,我这条烂命少侠拿去便是。”孙丂姬道。心想,既然是仇人,只能赌一赌了,只望蒙白羽一时不取了他的性命。
蒙白羽想,纵是自己想为赵天鞅老人讨个公道,怕当前也不是这孙丂姬的对手,于是说道:“如今你成了罗西领主的食客,我又能拿你如何,你回去吧。”
孙丂姬心中暗喜,退了出去。他见蒙白羽已经醒来,也打消了逃走的念头。
孙丂姬离开后,潇黎问道:“哥哥就这样放了那孙丂姬么?”
“不然又能如何呢,我们也打他不过。”蒙白羽道,“这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免得他们去找孙丂姬报仇,徒增伤亡。”
“听哥哥的。”潇黎答道。
“我也倦了,黎弟回去吧。”
“哥哥不需要我在这里吗?”
“我又死不了,你留在这里作甚?”
“那我回房睡了,哥哥如是不适,唤我便是。”潇黎说完,退了出去。
潇黎离去后,蒙白羽才撑着伤痛轻轻躺下,不久就晕睡过去。
待一切又归于寂静,一颗散着淡淡白光的珠子悄悄浮出蒙白羽的身体,那珠子浮到蒙白羽上空,缓缓的定了下来,只见那淡淡的白光越来越亮,最后一个透明的光圈把蒙白羽严严实实的罩了起来。
而此时,蒙白羽全身已经湿透,身体不住的颤抖着,面孔扭曲,似遭了电击一般。睡梦中的他只觉自己掉进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那火烤得周身痛楚连连,那光照得睁不开眼。良久,那火才慢慢小了下来,光也渐渐淡了,身上的痛楚也渐渐地消失,只觉身睡于厚厚的海绵里,舒适无比,渐渐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只觉整个身躯充满了力量。
原来这一切,都是蒙白羽身上的“龙魄”在作怪,只不知是“龙魄”输送灵力给蒙白羽,还是蒙白羽的身体吸取“龙魄”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