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本就受了重伤,在星月洞内是强撑着没有倒下,现在回到棋石峰,浑身一松,竟昏死过去,立即有凌天峰的弟子上前,将他护送回去疗伤。
其他人则是留在此处,他们太想知道了,燕风兄弟如此凄惨,到底是怎么脱身的。
燕风兀自在那自言自语好一会,突然又转过头,在人群中搜索,眼光中蕴含着冰冷的愤怒,与他对视的弟子,都被他锐利的目光剐到,不自禁地别过头去。
直到看到张昂,燕风眼中的怒意几乎化为实质,拖着疲惫的身躯,冲了过去,一把掐住张昂的脖子!
场中的众人,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刚才张昂口中,他们不是生死之交吗,怎么一见面,就来这一出?
燕风掐住张昂的手不断颤抖,“你,你,你,你个小人…”巨大的愤恨,令他说话都打了结巴。
张昂肩上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在他的撕扯之下,又破裂开,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有挣扎,而是内心翻江倒海,想着对策,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燕风揪着张昂,哆哆嗦嗦说了好一会,却因心神震荡,实在表达不清。
这时,有人上来,扶住他,在他胸口拍了好一会,白哲也察觉到不对,上来一把稳住他。
有了师尊的安抚,燕风终于缓过气。
指着张昂,骂道“这个卑鄙小人”,接着他将星月洞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是与张昂孑然不同的版本。
众人听完,纷纷哗然,怎么两位主人公说的不一样?
那张昂的谎言被当面打脸,心思疯狂转动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不慌不忙道“燕师兄,你莫不是碰巧捡了一条命,出来之后,又后悔了?想要回这盾牌?”他将盾牌递了过去,“你若是真后悔了,想要回去,你就直说,小弟肯定照办,何必要出言中伤小弟?”
瞧他说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神态又是镇定自若,围观的人一时摸不清燕风和他两人所言到底谁真谁假,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转换。
听张昂当着众人的面,还敢狡辩,燕风更加气急,“呸!你这阴险小人,颠倒黑白!要不是江鱼师弟,舍身相救,我和燕青怕是已经丧生在那蟾蜍口中!”
林宝听得仔细,心头一颤,急步上前,“燕师兄,你刚才说江鱼小师弟他?”
燕风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带焦急,眼露悲伤,心中愧疚难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江鱼师弟,为了救我们,已经,已经…”
林宝只觉眼前一黑,脑袋一阵空白,小师弟没了?修行之路,枯燥无味,一年多的朝夕相处,林宝早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此刻突然听到噩耗,他怎么能不心神激荡,悲痛难忍?
他转向冷若初和钟正梁,一屁股瘫在地上,“师傅,师姐,江鱼他…”话到最后,已经是哽咽难以自制。
冷若初破天荒地走上前,一只玉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长长叹了一口气。
钟正梁也是一阵恍惚,江鱼虽然入门时间短,但是勤勉好学,尊师重道,又帮了棋石峰不止一两次,钟正梁对他甚是满意,称为得意门生也不为过,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没了…
燕风还想继续纠缠张昂,讨个说法,却被圣泉峰首座金傲给打断了,他隐隐护张昂在身后,对着白哲作了一揖,“师兄,此次星月洞之旅,我圣泉峰折损两名弟子,棋石峰折损一名,其他诸峰除了得了几件上好的灵器,并没有找到御山大阵失灵的解决之法,可谓是损失惨重。
依我看,当务之急,应该是带受伤的弟子下去疗伤,以免留下祸根,再给亡去的三位弟子,祭拜一下,感谢他们为凌云宗杀身成仁!”
一峰首座已经出头,燕风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口恶气生咽下去,咳嗽了几声。
白哲眯眼看了看燕风,这弟子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刚才所言,定是事实,可身为一宗之主,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金傲的面子,替弟子出头。只能暗叹一声,摆摆手“就按金师弟说的办吧…”
江鱼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在计划给自己办后事了。
他被蟾蜍舌头卷住之后,无从发力,本以为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哪知那蟾蜍根本不嚼,而是直接将他吞了进肚。
一阵翻滚之后,江鱼发现已是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江鱼四处摸索一阵,发现这地方非常大,根本摸不到边,脚下的地也是软软的,没有任何植被,尝试用默情划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
感情这蟾蜍的体内,别有洞天!
江鱼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灵兽,不禁啧啧称奇。
又走了一会功夫,江鱼突感觉到一阵眩晕,头重似铁,脚步不受控制地开始踉跄。
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停下,打坐调息,可那种眩晕感愈发强烈,还未搞清楚到底是何故,江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一根无根浮萍,在茫茫大海中浮浮沉沉,随波逐流,他努力想稳住身体,却发现四肢无力,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这样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地漂着…
不知漂了多久,浑浑噩噩之中,忽然有叮咚之声在耳边炸响,还未等有反应,又是一声更大的叮咚落水声传来,接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直迎着面门而来!
江鱼微微偏头,避开石头,却发现自己竟在水下?疑惑之间,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喉咙一阵麻痒,两脚一蹬,急急往水面浮去。
一出水面,江鱼用力吸了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进入鼻腔,精神为之一振,脑中的那种眩晕感渐退,眼前的景物也慢慢清晰。
自己正身处一片宽阔的水面中央,水面上有淡淡的雾气升腾,不远处绵延盘伏着一座不见边际的山体,通体纯黑,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如一条巨大的黑龙卧在那里,无尽的寒气自它身上散出,周围的植被上多数挂着白霜。
这?
江鱼太熟悉了,黑龙山!
“喂,臭小子!还不上来,愣在水里干嘛?我说,你要活活饿死老夫吗?”
岸边上的笑骂声,打断了江鱼的懵逼。
这声音陌生又亲切,轻易扣动了心弦,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温柔扯出。
叮咚…
又是一块石头落在江鱼附近的水面上,溅了他一脸水,“臭小子!还发愣!鱼呢?老夫怎么捡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
不可思议的循声望去,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半躺着一名老者,衣衫褴褛,不修边幅,正用力抬着满是皱纹的眼皮,瞪着江鱼。
“臭小子!还看!”老者见他还在发愣,手中又举起一块石头,佯装要砸。
江鱼连连告饶,一个猛子扎下水,眼窝里顿时湿润,不知是这沅江水还是泪水。
在江底寻摸一阵,便逮住一只肥大的石斑鱼,要上岸的一霎,江鱼又开始踌躇起来,他好怕突如其来的温暖不过是一场空,直到快憋不住气,才缓缓露出水面,心中一喜,长舒一口气,老者还在那块石头上,只是没在催促自己,想是已经睡着了。
迅速上了岸,麻利地收拾鱼,生火,架烤,忙碌的江鱼,一直低着头,眼中不停有泪水溢出,落在火堆里,发出呲呲的声音,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成一定弧度。
搞定石斑鱼,江鱼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老者,听着他浅浅的鼾声,那种久违的亲切感令他又是一阵恍惚,好不容易稳住心声,轻轻叫了一声,“老…老家伙…”
老家伙动都未曾动弹一下,江鱼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狡黠笑了一声,从身边的火堆旁,捏了一把已经烧成黑炭的渣子,蹑手蹑脚凑到他跟前,快速在他鼻子下抹了两下,把原本还算体面的八字胡,各往脸颊两侧延生了寸许,看上去十分滑稽。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是平日里没有少干,老家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一名老者,也没有老者应有的风度,“臭小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擦脸上的黑灰。
江鱼在旁边,哈哈大笑,几乎要喘不上气。
爷孙两,打打闹闹,日色渐昏,两人踩着日头的余晖,往封村走去。
江鱼悄悄落后老家伙一个身位,看着他的背影,鼻头微微发酸,只有在这个身影的庇护下,他才能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那些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沉重,才会抛之九霄云外。
甩了甩头,脱离开纷乱的思绪,他要珍惜享受这一切…
快步上前,与老家伙并肩走在一起,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老家伙身子一抖,骂道“臭小子!又想什么坏心思!”接着就要挣脱,可被江鱼死死握住,挣扎一番未能成功,只能别别扭扭地由他去了…
“老家伙,背地里有人在传,其实我是你的私生子”江鱼小声说道。
“我靠!谁?哪个瞎了眼的,在背后嚼舌根?”老家伙又炸了毛,“是不是你王婶?那死老太婆,觊觎我的美貌已经很久了,求之不得,竟然在你面前瞎说,辱老夫一生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