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赵西风?”弦歌问道。
“赵西风?那个废物,怎能与本大爷相提并论?”那人便是蒙着面,眼中也是毫不吝啬的透着不屑与鄙视。
这下弦歌越发笃定了,冷道:“那这么说,你是‘长生殿’的人了。”
“哟,看不出来,姑娘你还挺聪明。”那人又走近几步,笑得不怀好意,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啊,太过聪明的人向来活不长久的,这一点,你不明白?”那人话音刚落,一只手将弦歌锁得更紧,另一只手拔刀横在她颈上,带着弦歌转了个身,喝道:“谁!”
“顾姑娘,果然是你!”辛夷见到那黑衣人怀中挟持的的弦歌,惊呼出声。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辛夷,弦歌也是愣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身后之人却是将刀又逼近了一寸,喝道:“闭嘴!”随后盯着辛夷,“小子,此事与你无关,还不快滚!否则,别怪大爷我的刀不长眼!”
辛夷原本脸上还有一丝焦虑的表情,可在听见那人声音的时候却突然笑了,人也变得吊儿郎当的,抄着手唏嘘道:“哎哟,我耳朵不大好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竟然被辛夷这一番抢白弄得烟消云散,整个场面看上去十分滑稽。
自己的威胁竟然没用,这让那黑衣人格外颓丧,怒道:“臭小子,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可怕死了,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辛夷在一旁碎碎念,可语气中并没有半分的惊恐或者慌张,反倒是像在敷衍应付一般。
那黑衣人被气的不行,哪怕他强忍着上去揍辛夷一顿的冲动,怎奈手里还挟持着一个女人,实在是有所不便。于是也不欲再拖,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将这个女人解决了,再狠狠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可他打定主意还没来得及动手,后颈却是一痛,随即眼前一黑。
那人本就生得人高马大的,就这么勒着弦歌直接将她压着倒在地上,后者差点没给他压得吐血。
“哎唷喂要死了!秦牧啊,你不会看着点再下手吗!”辛夷一边大呼小叫的一边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将那黑衣人搬开再将弦歌扶起来,“怎么样,顾姑娘,您没事吧?”然后细心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替弦歌披上,方才将她扶起来时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
弦歌缓了缓,等眼前的金星都散去,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转过头见身后站着一男子,但由于光线不大好所以看不大清楚他的脸。弦歌问道:“辛夷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哟,差点忘了正事了,来来来,顾姑娘您先跟我去一趟王府,我路上跟您解释。秦牧,马车呢?”
“在邻街街口。”那个被唤作秦牧的人答道。
“行,你去把马车赶来。再有,叫人来把这个家伙带回去。”辛夷话音刚落,那秦牧便不见了踪影。
“你认识此人?”弦歌仍旧有些惊魂甫定,不过这样的阵仗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心理素质也比以往好了太多,所以语气听上去也还算正常。
“此人嘛,自然是认识。”辛夷蹲下扯下那人的面巾,冷笑,“这人是长生殿的,但一直跟张志平有往来,世子让我去查张志平的时候查到过他。”
果然是长生殿,弦歌心下一沉,随即惊道:“难道说,裴栖迟和长生殿也有联系?”
“贵妃?”
弦歌皱眉,“此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先说你的,恭亲王府出了什么事吗?你三更半夜的跑来找我,想来是急事。”
“哦,是世子妃。世子妃胎气一直不是很稳,今日说出府走走,回来没多久就见红了。稳婆太医轮番上阵都没办法,稳婆说小世子怕是要早产了,但是到现在了都没生出来,世子着急,让我来请您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穆子归?难产吗?”弦歌脸色愈发难看了,白日里听见的事她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消化,现在听辛夷这么一说大概也明白了,想来那时候穆子归便动了胎气。
“是啊,王院正都没办法了,世子急得差点拆房子了。”辛夷也是面有忧色。
“你要去找我也不该经过这条街,你是怎么找来的?”
辛夷有些担忧的看了弦歌一眼,还是原原本本的跟她说了:原本辛夷是受了齐商的差遣来请顾姑娘,但是到了地方却发现大门打开,虽然心有疑虑但也并未多想。可进去后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寻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找去,却正好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张叔和张婶。辛夷这才发现不妙,与秦牧两人将整个宅子招了个遍都没找着弦歌,本来他已经准备回王府将此事禀报齐商,好在秦牧细心在弦歌的屋内发现被窝似乎还尚有余温,猜到弦歌或许才被人带走不久,于是追了出来。
幸亏在半途中追上了,否则弦歌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顾姑娘,你还好吧?”辛夷本不想将张婶张叔死了的消息告诉弦歌,可是此事她迟早都会知道的,如今再瞒也没什么意思,这才干脆跟她说了。
弦歌脸色惨白,即便此时光线昏暗也能看得出她脸色极其不好,她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的开口:“你当真确定,张叔和张婶……”那个字,她始终不敢说出口。
辛夷面色不忍,可还是点了点头。
弦歌只觉眼前一黑,辛夷慌忙将她扶住,“顾姑娘,你没事吧?”
待晕眩过去,弦歌脸上是说不清的悲戚,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梁的冬天,怎么比陈国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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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寅时了,恭亲王府内依旧是灯火通明,随处可见的慌乱和压抑,时不时就有端着托盘的丫鬟撞在一起,然后滚作一团,亦或者是奴才走得太快没注意脚下路滑,不小心摔倒在地……这些放在平日里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放在这日,却是莫名的让人越发焦虑不安。
穆子归早产,可孩子已经生了大半天了还没生出来,齐商在产房外急的直挠墙,听着里面穆子归凄厉的叫声就要往里面闯,但是被下人拦着始终进不去。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出来?”齐商眼睛里全是血丝,看上去格外吓人。
“女人生产大多是这样,当初你娘生你……”这么晚了,齐骁也没睡一直和齐商一起守在门外,原本想开口劝慰两句,可话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随即脸色有些黯然。
老头子不提当年他出生倒也罢了,可这一提,齐商更加不安了——要知道,当年他娘生他的时候就是难产,而为了生他娘也去了……现如今穆子归也难产……这很难让齐商不产生不好的联想。
就在气氛极其诡异的时候,辛夷的声音适时响起:“爷,顾姑娘来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齐商心中一喜,忙迎上去:“铃铛,我知道你一向有办法的,你快去替子归瞧瞧,她这都生了快一天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弦歌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你别急,我先去看看。”说着,还是屈膝对旁边坐着的齐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唤了声:“王爷。”
弦歌的这声王爷,当真让齐骁有些心绪难平,再看着她这张和叶霓裳有七分相似的脸,眼神愈发黯淡。
或许他们小一辈的人都不知道,可当年恭亲王齐骁与顾羡之同时看上一个女人,两人还曾大打出手的事情却一度传得沸沸扬扬。最后,顾羡之抱得美人归,齐骁也另娶他人,此事虽然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可是在有的人心里,始终是一道坎。
齐骁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免礼吧。这里你们守着,若是有消息了,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了。”说着,转身离开。
齐商并未察觉父亲的异常,拉着弦歌将穆子归的情况说了一遍,弦歌仔细记下,这才进了产房。
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由于是寒冬腊月,屋内本就燃了地龙,加之怕产妇受凉,四面的门窗都是关着的,一走进去就憋闷得不行,弦歌下意识的将手指放在鼻翼下,试图缓解这屋内气息带来的不适。
穆子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闭着眼,胸口剧烈的起伏,想来是阵痛才发作过,她脸上尽是疲惫,旁边的稳婆正拧了热毛巾替她擦额上的汗。
弦歌走过去,屋内的人虽然都不认得她,可见气度非凡,下意识的便将位置让了出来。弦歌伸手把上了穆子归的脉,皱眉,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大好。
“怎么是你?”穆子归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你不是死了吗!”
话音落,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弦歌并没理会她,转过头问稳:“宫口开到几指了?”
没想到弦歌开口便问宫口开到哪儿了,那稳婆将弦歌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并未盘且是作少女打扮,不觉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到这产房,想来是世子爷允准了的女大夫,想来也就释然了,忙恭敬的答道:“回姑娘话,才开了六指。”
“催产的汤药是什么时候喝的?”
“快三个时辰了。”
“那汤药可还有剩的?”
“有,还有半碗,世子妃说喝不下了,便放着。”
“端来我看看。”
不多时那稳婆便将那汤药端来,弦歌放在鼻下闻了闻,皱眉:“这方子不行,药效有些弱了,有纸笔吗?”
“有的有的。”旁边的小丫鬟忙应道,弦歌正要起身,却听穆子归厉声喝道:“顾弦歌,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格外虚弱,听上去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什么?”弦歌下意识的问道。
“哼。”穆子归冷笑,“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的要救我。”
弦歌却是不怒反笑:“随你怎么想,若非看在齐商的面上,我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救你的。”说着,跟着那丫鬟拿了纸笔写了个方子,吩咐人下去煎药,同时让人拿一套银针过来,顺便切两片老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