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眼中的恨实在是太过浓烈,让萧湛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对不起。”萧湛颓丧的低下头,在弦歌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弦歌飞快的抽回手,冷冰冰的看着他,冷笑,“对不起?不,陛下言重了,是我顾家对不起你,是我给跟你说对不起。”弦歌说着,竟是直接跪下来要给他磕头。
萧湛大惊,将她拉起来,咬牙道:“弦歌,你不要这样。”
“哦?那陛下您说,要我怎样?”
“你不要生气,我并非监视你,只是我听说你失踪了,怕你出什么意外,这才来寻你。我今日才到的大梁,然后听说你进了城,这才寻着踪迹找到你的。”萧湛解释道,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也知道弦歌是恨他的,可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强烈,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那又如何?”
“我,我只是想确认你还好,我知道我不该奢求太多,只是……只是我……”
“陛下想来记性是不大好了,我曾说过,你欠我顾家的,我便是死了也会讨回来的。你说,你这般直接送上门来,是不是上次刺的那一剑刺得不够深,让你都没长记性?你难道不怕我就这样将你杀了?还是说,陛下笃定我根本动不了你一根指头?”弦歌说完,略带深意的朝四周围看了一圈。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监视,所以并未在你周围安插人。”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是好看得一塌糊涂,曾经她总是调戏的人,现在怎么看来那张脸都格外让人厌恶。
尤其是这张脸,跟自己噩梦中的那张脸还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弦歌就恨不得杀了他!
“弦歌,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万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当儿戏。”
“我的身子自然不劳陛下操心。”弦歌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陛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萧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堵在喉咙处,最后他也只是将手中的止血散放在旁边的桌上:“止血散要记得吃,伤口记得换药,不要沾水千万不要感染了。”然后转身离开。
萧湛才不过二十多岁,可是他转身的瞬间,原本笔挺的身子竟变得有些佝偻,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一样。
“你来大梁,究竟有什么目的?”弦歌突然开口,叫住了萧湛,后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弦歌又开口补充道,“不要再说什么是担心我来看我,这种破理由,骗骗别人可以,不过我可不相信。”
萧湛想了想,据实以告:“我知道你在筹谋什么,我会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哦?不知陛下此次打算我拿什么来换?我的命吗?”
“弦歌,你知道,我并不想伤你的。”萧湛的语气中尽是哀伤,夹杂着浓重的无奈。甚至带着一丝鼻音。
“是么?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我或许会信,可是现如今,陛下以为我还能信?”弦歌冷笑。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归都是你的事。我知你一向认准了的事就不会改变,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了。”萧湛说着就要走。
弦歌看着桌上的药瓶,心中一股怒火就冲了上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药瓶朝萧湛砸去,怒道:“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拿着你的东西滚出我的视线!我不需要!我说过,生生世世与君绝,此生此世!我顾弦歌和你萧湛从前的情分一刀两断,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下次再见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弦歌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来的,那样凄厉的声音在原本就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大声,甚至睡在隔壁的朱砂和鲁直都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跑出来看是不是弦歌出了什么事。
鲁直率先跑出来,因为正值炎夏,天气热,所以他都是光着膀子睡,因为起来得急也没来得及穿衣服,此时只是胡乱的穿着一件断卦,露出黝黑的胸膛。见着弦歌的房间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鲁直大惊,抄起旁边的笤帚就冲上去怒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擅闯人家内院,是何居心!”
另一边朱砂见着月光下站着的萧湛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跑进弦歌房里,怯生生的拉着她问道:“弦歌,发生什么事了?哎呀,你身上怎么有血!”
外面的鲁直一听,随即大怒,抄着笤帚就要往萧湛身上招呼,但萧湛却一声不吭,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我没事,对不起吵到你了。”弦歌有些疲惫的说道,然后往床边走,坐在床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失态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面对他的,可是没想到,她竟失态到如此地步……
“小姐,您没事吧!”方才听朱砂说弦歌身上有血,鲁直急的手中还拿着笤帚就冲了进来。
“没事,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可是,小姐”
“鲁大哥,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我明天再与你们解释。”弦歌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见她实在不愿多说,朱砂叹了口气,叮嘱她有什么事便叫她,这才离开。鲁直虽然担心她,可是也不好再多说,也跟着离开。
这个夏夜,始终不大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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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京中出了一件大事,百姓皆在讨论当年戍北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事,都说当年戍北将军是被人诬陷冤死的。此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茶余饭后闲磕牙都在聊此事。要知道,当年戍北将军谋反之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梁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又翻出来戍北将军当年是被诬陷的,那不就是说明当年萧府满门皆是死于非命吗?
毕竟是几十条人命,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盖而过?所以此事愈演愈烈,竟有星星之火几欲燎原之势。
照理来说,戍北将军府一案若真是冤案,那罪魁祸首首先便会想到已经满门抄斩的顾羡之,但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此事与顾羡之无关,而幕后之人另有其人。至于究竟是谁,那便是各有说法了:有人说肯定是顾羡之,顾羡之可是个大奸臣,为了排除异己什么坏事没做过?想来顾羡之满门抄斩也正是因为先帝查出来戍北将军府的冤案而为之的也未可知;又有人说,当年朝中两大军方,一家是戍北将军萧辞安,另一家就是现在的大将军穆远,萧将军死后萧家军尽数归入穆将军麾下,而当年顾羡之和那穆远又一直是势同水火,若此事真的是顾羡之所为,又怎么可能任由穆远从旁得利?由此看来,此事当与穆远脱不了干系。
两种揣测皆是有理有据,但无论从什么方面看来,倒是支持后者观点的人较多。
当年萧家倒台,穆远这才逐渐坐大,现在想来,若是萧家的灭门是冤案,那顾家的灭门,是否也是另有隐情呢?
群众的力量往往是强大的,而群众的脑洞常常比力量更为强大,所以关于萧家一案的说法可谓众说纷纭,包括临近的许多城镇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甚至有儒生开始联名上书准备奏请朝廷要求重审此案。
而此事哪怕有心人极力在压,可还是传到了皇帝耳中。
“啪”一声,齐帝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究竟是何人在京中生事,此事竟然都传到朕的耳中了!”
“皇上息怒!”一干朝臣纷纷下跪,各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萧家的案子,众卿有何看法?”齐恒冷冷的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穆远的身上。
穆远低着头,并未作声,倒是一旁的宋怀庭直起身子,朗声道:“萧家的案子当年证据确凿,且是先帝亲自下旨判的,怎会有错?老臣以为,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唆,妄图引起我大梁朝局紊乱民心不稳,此人狼子野心其心当诛,还望皇上明察!”
“臣附议!”裴肃也跟着开口,“这民间之词本就三人成虎,百姓愚昧什么都不懂都是人云亦云,更何况,此事在一夜之间传遍汴京城,臣以为此事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干朝臣纷纷表态,倒是话题中心的穆远一直没有作声。
“穆卿,你以为呢?”齐恒直接点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穆远抬起头盯着齐恒看了两秒,然后深深的叩了个头,沉声道:“回皇上,臣以为,此事臣不便表态。那些市井流言臣也略有耳闻,且将臣也卷入其中,实在是居心叵测。不过臣以为清者自清,相信皇上明察定有决断,臣不相信皇上会冤枉臣,所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至于那些流言,迟早会不攻自破,臣又何须担忧呢?”穆远目光如炬言语之中尽是浩然正气。
齐恒心里冷笑,这只老狐狸倒是会撇清关系,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此事朕自有论断。但无风不起浪,裴相,此事便交由你去查,务必要让百姓心服口服。”
裴肃心中一惊,交由他去查?
其他的人也是惊疑不定,上次张泽林卖官鬻爵之事分明已经牵出了这裴肃,虽然后面皇上只是口头上将裴肃痛斥了一顿,但因为当时贵妃有喜并未重罚。可后来还是或多或少削减了裴相的权利的。此时竟将这事交由他去查,皇上是想让裴相将功折罪还是别有用意?
尤其是一旁的穆远,在看向裴肃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