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萧湛眼前全是她在山顶纵身一跳的场景,还有她绝望的眼神,耳边也全是她的那句“生生世世,与君绝”。
是谁在山顶撕心裂肺的笑着,却比哭更让人难受?
是谁在平静的说着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眼中却是如同一潭死水一般,让他的如同万箭穿心?
是谁将长剑刺进他的胸膛,可她眼中的恨却比他身上的伤更加让他痛?
是谁说“麒麟,我差点就喜欢上了你,答应嫁你,并非完全替我爹还债。”让他在一瞬间的怔忪后,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是谁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来狠狠的插在他的手上,却笑着说“生生世世,与君绝”?
什么叫做生生世世与君绝?
从来没有哪一刻,萧湛恨不得杀了自己。
亲眼看着她就那么从自己的手中滑落进深渊,而他却无能为力。齐恒红着双眼将他一顿拳打脚踢,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左边胸腔却像是陷落了一块,冷冷的往里面灌着风。刺骨的寒冷。
后来他从齐恒手下逃脱,一路逃回陈国。那时,义父已经有了大动作,荀箴已经快死了。虽然他对荀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可是毕竟他曾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所以荀箴死了,他是真的认真的难过了一阵。可是难过归难过,他还是光明正大的接过了传位诏书,登上了九五之尊。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大刀阔斧的改革,而是派人去寻找弦歌的踪迹。
那些天,他甚至没有一天休息好,哪怕是睡着了,都能梦见弦歌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冲着他凄厉的笑。
萧湛一直告诉自己,弦歌定然还活着,等着他去救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告诉他,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了的!
终于,他见到了她,可是他却有些近乡情怯的不敢靠近,哪怕他知道她已经失忆了。可是她的那句“生生世世与君绝”却还是萦绕在耳边,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元宝没有进去,反倒细心的替他们将门关上,“吱呀”的一声响声后,房间里静的出奇。
齐恒眼神扫过萧湛,冷笑:“你竟然敢来。”
萧湛没有理会齐恒话中的讥讽,问道:“她怎么了?”
“突然间昏迷不醒,太医也瞧不出什么原因。”齐恒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伸手轻抚着弦歌的脸颊,动作轻的像是怕将她碰碎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萧湛心中一紧,直接走到床边,齐恒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后者坐下,直接掀开被子将弦歌的手拿了出来,替她诊脉。
见他的手指放在弦歌的腕上,齐恒眸色微沉,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湛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而相对的,齐恒的眸色也越来越深。
萧湛将弦歌身上的薄被掀开,她下身的血又将亵裤染红了,齐恒面上一惊,她竟然还在流血!
看到这样的情形,萧湛第一反应是她月事来了?可随即想到,这日子根本不对,脸色变了好即便,萧湛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齐恒的衣襟,怒道:“你碰了她!”弦歌现如今下身流血不止,除了齐恒碰了她引起了撕裂伤,不做另想!
萧湛只觉得怒不可遏,齐恒这个混蛋,他竟然!他竟然敢!
齐恒脸色也不大好,可还是点了头。
见他承认,萧湛胸中怒意更胜:“她失忆了,你便趁机强了她,想不到你齐恒也是这样趁人之危的小人!我与你说过她不能受伤不能流血,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竟然……”此时若非萧湛极力克制,他怕是早就一拳头挥了过去。
对此齐恒无话可说,也无力反驳,虽然他们是两厢情愿,但是他的确还是伤了她。只是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的由着萧湛对他大呼小叫。
可是萧湛此时的心情就好吗?不,他快疯了!
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了,先是让她被自己的亲弟弟强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崖,而他又是慢了一步让齐恒先找到她,有让齐恒这般伤了她……萧湛只觉得此时疯狂想要杀人!
萧湛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从怀中摸出一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化了水给弦歌服下。她体质异于常人,没办法止血,所以只好等药效起作用。而这期间,他在极力克制,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了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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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恰好齐恒下朝回来,见弦歌醒了,大喜,忙走上前在床边坐下,问道:“终于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会不会饿了?可有想吃的?朕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做。”
弦歌只觉得浑身都在叫嚣,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人打碎了重拼一样,哪儿哪儿都在疼,忍不住抱怨道:“我怎么浑身都疼。”
见她挣扎要坐起来,齐恒忙将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软枕,笑道:“是朕孟浪了,下次一定注意。”齐恒说这话时,语气中尽是暧昧,连带着眼尾都染上了笑意。
弦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当即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那个……那个……”可是说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紧张害羞的样子格外讨人喜欢,齐恒没忍住,在她唇角偷了个香,笑道:“铃铛不必害羞,你放心,朕定不会做那负心人,朕会给你个名分,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朕身边。”
弦歌微怔,见齐恒脸上的笑意,却是突然想到他的毒,涩然道:“名分不过是虚名,可是你身上的毒……”
“那个无妨,朕的毒已经解了,所以不必担忧。”
“解了?”先前不是还说无药可解?怎的这么快就解了?
“嗯,解了。”
“南门逸替你解得?”
“自然是你替朕解的。”齐恒不想骗她,所以直接道出真相,“那‘千日醉’是媚毒,铃铛,是你救了朕的性命,朕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弦歌愣了一下,却是突然反应过来,怒道:“齐恒,你骗我!”
“朕并未骗你,这‘千日醉’的确无药可解。”
“你!”弦歌气结,这人竟是将自己当猴耍!
知晓真相后,弦歌又是赌气两日没与齐恒说话,但齐恒那厮脸皮实在是厚得惊人,死缠烂打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形容,让弦歌哭笑不得。怎的一国之君还如此脸皮厚的?
不过弦歌生气归生气,两人的关系倒是比最开始的还要亲近些,齐恒对她的宠溺简直是有求必应,有时候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承乾宫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甚至有一日弦歌不过随意说了句:“你这承乾宫太大了,我一个人在里面待着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吓人。”齐恒便要下令改建承乾宫,将其寝殿弄小些。
当时把弦歌吓得不轻,忙拦住他道:“别啊,我不过是因为闷得慌所以随口一说来着,这承乾宫想来是历代皇帝都住这儿的,你现在因为我的一句话改建,那不是坐实了昏君的名头?这样我还怎么活?不成不成。”
最后在弦歌的百般劝阻下,齐恒这才打消了改建承乾宫的念头。
不过次日,竟是又调了许多宫女来伺候着,还说人多一点,这样就不会显得空荡荡了。让弦歌郁闷了好久,这样一来,可不就意味着监视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由此弦歌怀疑齐恒这厮是故意来的这一出,好堂而皇之的派人监视自己。
甚至齐恒为了替弦歌解闷,还在院子里安了一架秋千让她玩。
齐恒这般百依百顺的惯着弦歌,将她惯得愈发肆无忌惮,弦歌甚至怀疑,她即便是将房顶掀了他眼皮都不会掀一下的。
不过弦歌也不太敢过于放肆,因为齐恒那厮白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一到晚上就化作饿狼将她扑倒,然后吃干抹净。对此弦歌很是苦恼,不过半个月,她便感觉身子虚了不少,明显有些受不住了。不过齐恒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一方面安排太医弄了不少补药,让她一天三顿的喝,喝的弦歌身上都有股药味了,另一方面齐恒也会下意识的节制一些,可是这些所谓的节制在弦歌看来根本近乎于零。
这日,弦歌心情好,突然让连翘替她梳妆。
“好啊!欢欢你本来就生的好看,若是好好打扮出来定然更加好看了。”见弦歌突然转性了,虽然不知道何为,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给她梳妆,翘倒是格外高兴。
“一时兴起嘛。”弦歌笑道,不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汤汤水水的不停,但脸色依旧不大好,削尖的下巴,眼底的青黑……看着这样一张脸,弦歌自己都忍不住叹气。
连翘见她叹气,笑道:“你是身子受了伤还没调理好,我瞧着这阵子调理的结果不错,至少比先前看着要好多了。再养几个月就好啦。”
“也是。”弦歌瞧着自己脸上的疤似乎都淡了许多,顿时心情又好了几分。
以前倒是没发现连翘这丫头手竟是这样巧,经她这么一打扮,无欢倒像是重生了一般:一身月白色绣着小碎花的宫装穿在身上,更显得弦歌娇弱不过却透着一股子的傲气。原本苍白的脸,但是经过紫陌的巧手,擦了胭脂描了黛眉,也有气色多了,倒是和身上的穿的相得益彰。头发竟也不似平日随意一扎,而是分了一半出来松松垮垮的在脑后挽了一个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另一半披散在身后,毕竟弦歌并未成亲,所以不能挽妇人的发髻。头上也没有过多的点缀,只是插了一支钩纹金镶玉簪和一支翡翠点翠步摇。
看着眼前的人,连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欢欢你可真好看,像仙女似的!若我是个男人我也一定动心的。”
弦歌摸着自己的耳垂,却是不找边际的笑道:“可惜我没有耳洞,要是有耳洞就可以戴耳环了。”当年她怕疼,死活不肯穿耳,爹爹心疼她也由着她,每每娘亲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可要我替你穿耳?我可是会这手艺的!”连翘有些跃跃欲试,弦歌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摇头。
想想都觉得疼的,还是算了,不要找虐的好。
“咱们出去走走吧。”弦歌起身便要朝外面走。
连翘心中一紧,忙跟上去道:“可是,皇上不让你出承乾宫的。”
“若他怪罪下来,便说是我硬要出去的。”反正弦歌仗着齐恒宠着,也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直接往外面走。一路上有不少人想上前阻拦,可是在看到弦歌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却都生生止住了,所有人都知道姑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便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逆了她的意的。
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了承乾宫,连翘咬牙跟了上去,随后有小太监慌忙往御书房跑去,这事还是早告诉皇上的好,万一皇上追究下来也不至于落个知情不报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