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是打桩器！”
安防中心不少人都有在部队服役的经历，使用过工程机甲，很快辨认出农耕王手臂上两个圆筒状的拳头是什么东西。一开始谁都没有往这方面联想，一声“打桩器”立即让其他人反应过来。
神情呆滞的费米猛地回过神来，他用过工程机甲，当然知道打桩器。打桩器又称为高能汽锤，主要用来打桩柱，更换尖锐的前段，可以用来打桩坑，是工程机甲和农用机甲的常用配件。
他动作飞快在光脑输入，两秒之后，农用机甲和配置的打桩器型号和参数出现在光幕上。
农耕王98，98年产品。 神州锤王94，94年产品。
这两个年份数字，就像在散发刺目的光芒，扎得他眼睛痛，费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火辣辣的。刚才同事聊天的话闯入他的脑海，他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下胸中翻腾的怒火。
这哪里需要他放水，对方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这都不重要，丢人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给对方放水，就已经让人觉得他是在放水了。他已经能想到，等这场考核过后，自己被人嘲笑的样子了。
如果面对的是最新款、限量版、定制款机甲，他服从命令输了也不丢人。可是一架21年前出厂、都可以报废的农用机甲，和一对25年前出厂的打桩器，却让自己如此手忙脚乱。
自己被羞辱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导入农耕王和神州锤王的参数，系统光脑飞快计算。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挽回点颜面。
三秒后，农耕王和神州锤王的最大爆发功率、最大冲刺距离等等详细数据，全都计算完毕。系统光脑开始重新设定攻击计划。
两秒后，攻击计划设定完毕，数据传导各攻击位，接下来的一击，目标理论上的闪躲可能性低于1%。
打桩器就像神来之笔，吸引整个安防中心的目光，人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围在中央光幕下。他们觉得太有趣，换位思考，他们绝对想不到使用打桩器，这个脑洞开得让他们啧啧称奇。
密集的炮火，雨点般的光弹，爆炸升腾的火焰和滚滚浓烟，都让画面中农耕王的身影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太花了！”“看不清！”
有人反应快：“切换到772镜头！”
772镜头的画面传输到中央光幕上，黑色烟雾如同张牙舞爪的妖怪升腾而起。
呼，他们仿佛听到战场的风声，一道庞大的身影高速冲出烟雾，激荡的气流把烟雾炸开，拉出一道涡流。
当他们看清冲出烟雾的那到身影，他们张大嘴巴，满脸愕然，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的老天！”
“这……这是什么操作？”
费米的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他盯着面前光幕上的农耕王，就像半夜见鬼。刚才的笃定和胸有成竹，瞬间变成空中楼阁，轰然垮塌。
光幕上，笨重敦厚的农耕王，背着它后背两个大水筒，四肢着地，就像一头体型惊人的金属犀牛，在密集的弹雨之中左冲右突。
四……四肢着地？
天可怜见，他费米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前线大大小小冲突经历过十三次之多，拿过集体三等军功，实战经验丰富。
他抗击过硅铁长廊的新人类，也集火过星梦环那些喜欢玩“泥巴”的阴影猎杀者。他摸着自己的心脏保证，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架21年前的老式人型农用机甲，杵着两个25年前打桩器，却像一头犀牛般四肢着地狂飙突进。
他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和积累的常识此刻被颠覆。
费米有些茫然。
安防中心彻底炸了锅，各种骂娘此起彼伏，大家都有些傻眼。
炮火依然密集，但总是差之毫厘，在场的都是资深人士。他们很清楚，看上去只差一点，实际上这说明对方掌控战场主动，他们没有对其造成实质的威胁。
倘若说安防中心是兵荒马乱，那么围观的学生们就是集体打了鸡血，陷入狂热，一面倒支持农耕王。
他们没见过如此操作。
骚，太骚！
在前文明时代，机甲的键式主控台大行其道，机师门通过命令组合键来对机甲进行相应的操作。手速就是他们实力的象征。但手速再快，机甲也只是一个笨拙的机器，不能随心所欲的进行一些只有人体能办到的细微操作。
但地球异变后，精神力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一切，宣告古典机甲时代的结束。人的精神力如同一种特殊的脑波，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有强弱之分，大部分人的精神力都很弱，如果不加以锻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但精神力无论强弱都能与机甲相连，人类可以直接通过意识来控制机甲。脑控能够实现更快、更精准的操作，彻底解放了人类的双手。
机甲也从一种强大的机械，而逐渐成为人类躯体的延伸，成为人类的“第二躯体”。。
也许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远胜与常人，所以才能把农耕王操作的那么精确。
当新生们看到农耕王像头犀牛一般疯狂突进时，气氛一下子被点燃。
“冲冲冲！农耕王冲鸭！”
“奔跑吧农耕王！”
“卧槽！神一样的操作！”
“我擦！神经病一样的操作！”
农耕王驾驶舱内的许远，视野内一片红色的系统提醒，滴滴滴警报声不绝于耳。
“打桩深度未达标准，请重新确定打桩位置！”
“打桩深度未达标准，请重新确定打桩位置！”
……
隐隐的他好像听人说过，永远不要抱怨手中的武器，哪怕它是根筷子，都比抱怨有用得多。许远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农耕王不是最好的战斗机甲，但是它依然是一架机甲。
之前他就想过怎么挖掘农耕王的潜力。脑海里总是有一些有关机甲训练的画面不断浮现，这让他觉得自己失忆之前或许是个机甲师。
一套套战术理论就像长在他脑子里般让他可以灵活运用。
打桩器的输出功率不错，作为钝器攻击挺不错，比大锤什么的要好用得多，附带的高频震动难以防御。更换前端，譬如铁钎，立即就变成杀伤性十足的武器。
利用打桩器充当发力点，是许远为了弥补农耕王机动性不足构思的战术。不过他最初的想法，只是在击中对方机甲时，借力摆脱。
四肢着地，则是这个战术基础上的灵机一动。
驾驶机甲像野兽一样奔跑，他也是第一次。
许远跑得很别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动作不协调。仔细回忆曾经观察过的那些野兽奔跑的细节，他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动作。可惜农耕王配备的脑控仪是民-1级别，也就是民用的最基础款，精度感人，也无法获得信息反馈，效果如何许远也无法得知。
许远之所以选择四肢奔跑，并非觉得四条腿快过两条腿，他不是野兽，四肢奔跑他不擅长。
他考虑的是节奏。他觉得，节奏是战斗的核心。
两个打桩器输出的能量更强劲，可如果只用它们，农耕王奔跑的节奏很容易被捕获。可如果加上双足，多了两个发力点，他可以有更多变化的可能，可以完成更多的变向。
眼前的掠过光弹在空气中划出笔直光痕，耳畔爆炸的轰鸣不绝于耳，忽然之间，许远仿佛突然被拉进那段染红的记忆泥沼。
不断亮起的红色提示警告框把他的视野染得红彤彤，就像是透着血幕看着远方，山峰的校长室若隐若现。
他想起自己曾经上过很多机甲训练课，一起上课的人他记不清了，但那一座比这更高的山峰，密集的自动火力碉堡喷射着数不清火舌，染红了天际和山峰。
似乎记得，那场训练课死了十六名学员。
R6能量炉终于达到全功率运转，许远捕捉到低频的嗡嗡声，好似黑夜里沉睡的怪物刚刚苏醒发出的阵阵嘶吼，澎湃的动力沿着关节传导到机甲的每个部位。
农耕王开始加速。
农耕王的关节缺少减震装置，没有包裹全身的液压缓冲系统，许远只能用老式的安全带把自己绑得像粽子，确保不从驾驶座椅掉下来。机甲传来的力量反馈感非常硬、直接，每次落地就像挨了一拳。
许远没有在意这些，就算是真实挨拳，他也不在意，他很抗揍。
他需要抓紧时间。
他只有6分钟，已经过去1分钟。
安防中心乱哄哄一片。声浪变大，越来越嘈杂，叫骂声此起彼伏，他们的压力很大。
在外人看来安防中心的作用是防止外敌入侵，但实际上进化学院的人都知道安防中心主要作用是什么，那是用来防止一些发狂的学生破坏校园的。
今年的新生刚入学，如果给他们留下安防中心很菜的印象，那接下来的一年他们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安防中心的薪水高，校长很大方但要求也极其严苛。如果今天他们连一个新生都搞不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罚薪是绝对逃不掉，开除？可能性很大。安防中心总共有两次被炸的经历，每一次都会出现剧烈的人事动荡。
恐慌在安防中心蔓延，没有人想被开除。在第十一特区这样的高科技特区，像他们这类人很难找到比安防中心薪水更高的工作。
主负责人费米则是冷笑，一群蠢货，只有他知道上级的真正命令是什么，让那小子通过考核情况还好，那小子没通过考核才是最糟的。
校长室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教务主任林南面前杯中老冰消融不见，琥珀色的威士忌淡了几分，晶莹的杯壁挂满冷凝的水珠，他圆润的脑门挂满汗珠。
墙壁光幕上，一架老式农用光甲正在全速狂奔。
徐柏岩盯着光幕出神，就连坐姿都未曾变化，指间的雪茄早就烟消灰冷。
林南心中复杂，直到现在他也没猜出校长是怎么想的。
沉默的徐柏岩忽然开口：“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林南小心瞥了校长一眼，看不出校长喜怒，他恭声回答：“您之所见，是万里天际之星光，我辈凡俗愚钝，只见三尺草木泥壤，还请大人指点。”
面无表情的徐柏岩忽然展颜一笑，赞许道：“还是老林你最懂我啊！”
他接着轻咳一声：“一员猛将。”
林南正襟端坐，却是若有所思。
徐柏岩放下指间熄灭的雪茄，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烟尘滚滚，语气满是赞叹欣赏：“明明一架老旧农甲，可是你看，步如惊雷，势不可挡，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如果给他一架好一点的光甲，安防中心这帮废物，能拦得住他？”
林南试探地说：“校长看好的人果然都不一般。”
徐柏岩大手一挥：“录了。不仅要录取，我们还要给最高奖学金！”
林楠腹诽，明明是关系户非要搞的那么复杂，他试探的问：“现在直接宣布结果吗？”
校长点头。
在林楠看来那小子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一切，没人会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也就没必要等考核结束了。
广播里传出许远考核通过的通知。
正架势着农耕王狂奔的许远骤然停止操作，既然已经通过了他便不会固执的把考核进行完。
他刚跳下机甲，小茜就跑了过来，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小茜免试被录取的通知。
“许远哥哥你真厉害。”小茜泪眼汪汪的一把扑进许远的怀里，小丫头明显是担心坏了。
许远轻轻拍了拍小茜的背表示自己没事，对于他们都被录取的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很多时候，你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谈的而且会让你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