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府,书房。
“湛儿,你在怪父王跟你隐瞒了身世?”
萧承恩看着萧湛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声音略有些抖。
萧湛沉默,像是挣扎了许久,再次出声,咬牙问道:“我果真是先帝和大夏女帝的儿子?”
“是!”
一字,重若千钧!
萧湛踉跄着退了两步,身子一颤,“噗”的吐出口血来。
“湛儿!你怎么样?”
萧承恩一把扶住他的身子,急声问道。
萧湛吞下喉间的血腥,轻摇了下头,看着萧承恩:“那父王为何要将我立为世子?就不怕萧家的列祖列宗责怪吗?”
萧承恩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家祖宗早已化成灰了,要责怪也得等为父百年之后,到时候大不了在地底下给他们多磕几个头就是了!只是,委屈了御儿……”
萧湛的眼底忽然变得幽深,似乎藏着无法言喻的情绪。
萧承恩道:“湛儿,为父知道,御儿他……”
见萧湛脸色又白了白,萧承恩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深深叹了口气。
他突然一撩衣袍下摆,俯身便跪了下去!
“父王!”
萧湛惊得也跪在了萧承恩前面,双手扶住他:“父王!您这是为何!”
萧承恩老泪纵横,哀恸至极:“御儿他做了糊涂事,为父替他向你赔罪了!”
说罢,竟然以头磕地!
“父王!”
萧湛以手阻挡,痛道:“父王将儿子置于何地!”
“湛儿,御儿他从小就喜欢跟在你身后,看你练剑,他便学剑,看你读书,他便识字,你们兄弟二人虽然没有血缘,却比亲兄弟更为亲厚啊!父王求你,看在他喊了你二十多年大哥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父王的要求,我不得不答应,只是,从今往后,我与他,再也不是兄弟。”良久的沉默后,萧湛沙哑着声音挤出这么一句话。
天地间,唯余雨声。
萧承恩双眼含泪,看着垂眸不语的萧湛,微微点头,然后起身。
他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缓慢地挪着步子来到檀木书桌后,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轻轻一摁。
伴随着隆隆之声,书桌后竟然有一处暗格缓缓打开!
萧承恩拿出里面一卷明黄色绣着金龙花纹的绢帛,双手捧着郑重地交给萧湛。
萧湛微微皱眉:“父王,这是?”
“先皇的遗旨。”
“这……”
“先皇早已发现皇后在他每日的饮食中下了毒,日复一日,毒已入髓,自知命不久矣,除夕前让我陪他去了一趟西山地陵,见到了你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了,几十年前的误解和怨恨,也该说清楚了。你的母亲带来十万兵马,就藏在西山地陵,可助你登位!”
萧湛心中微震,当初他与苏清歌被困西山地陵,他便觉得那地陵很是蹊跷,原来是大夏的女帝偷偷建在那里藏兵的!
萧湛垂下眸子:“我对皇位,没有兴趣。”
萧承恩将手放上他的肩膀:“湛儿,这些年,先皇一直想认回你,只是碍于你皇爷爷留下的遗诏,他不得不……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他一早便有心传位与你,这才苦心部署一切!如今太子已被穆青暗中派人从天牢里掉包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起兵!成王有楚英和宰相纪怀恩的支持,燕京城已被他们控制,你如果就此放弃,先皇的苦心就白费了!你难道要让先皇死不瞑目?”
萧湛抿唇未答,黑暗里,一双凤眸寒凉至极。
……
夜半,待众人熟睡,苏清歌在桌上留下封书信,轻声下楼,蹑手蹑脚打开客栈大门,往夜幕中奔去。
她走得太疾,未曾察觉三楼那扇窗半开着,一双淡若琉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远去后,方才掌灯。
“主子,信拿来了!”
阿七现身,将书信递给他,连忙退了几步,远离风暴中心。
萨图野展开信纸,就见那字隽秀可爱,写着两行字“萨图野,我还是决定不能连累你,勿念!”
她孤身犯险,不辞而别,还叫他“勿念”?
他怎么能不念!
萨图野盯着那两行字,鹰眸底燃起赤焰,像是要将那纸烧透似的,须臾,他压下喉间火气,阖眸,冷声道:“人呢?”
“按照大王吩咐,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会沿途留下记号。”
阿七被那通身的冷意冻得手脚发凉,要不是他轻功不行,也不至于留在这儿受自家主子摧残。
屋内许久无声。
他鼓足勇气问道:“主子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何不干脆把姑娘拦下!咱们这回带来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草原最勇猛的勇士!燕京城内,谁敢动苏姑娘一根头发?替她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
萨图野越过窗柩,看向她身影消失的街角,唇边多了些苦涩,声音却依旧冷淡,“她那般骄傲,怎么可能甘愿依附他人。”
如同去年在天狼国,他就知道她迟早会离开!
“那我们还要……”
跟上去吗?
剩下的话阿七不敢问,心惊胆战等着自家主子发话,没了苏姑娘在身边,主子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派几个机灵的跟上吧,必要时出手帮一把。”
他幽幽叹了口气,“飞鸽传书给北边,告诉他们可以收网了!”
“是!”
阿七看他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离开,顺带关上了门。
萨图野面对着夜空的孤月,捏着那信纸的手不住紧缩,明知她是何性子,真到了这时候,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一夜之隔,风波迭起!
先是被关押在天牢的太子和皇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掉包,然后又有人说亲眼看见镇北将军穆青护送着太子和皇后出现在大渝北境,但却被天狼军埋伏,生死不明!
大渝臣民群情激愤,誓要天狼交出太子和皇后。
此事尚未敲定,紧接着又传出成王失踪,锦衣卫搜寻了整个燕京城,最后在成王名下的一处不起眼的庄子内,发现成王的尸身,浑身赤luo,肠穿肚烂。
锦衣卫在卧室中中抓到一头被喂了过量春yao的公牛,力气极大,还在奋力用尖锐的牛角顶刺成王的尸身,场面十分血腥恐怖。
连同成王的母妃娴妃娘娘,也在宫中自缢身亡。
一连串变故之下,大渝朝廷一时群龙无首,外有强敌,内无君主,大渝江山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