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宝玉带着贾环来到书房。
“中了童生,哥哥很安慰,环儿果然能干。”
毫不吝啬的夸奖让整天被骂被训斥的贾环自豪感爆棚,嘴差点咧到耳根。
“前段时间在京郊托人买了个三百亩的小庄子,只要你能考中秀才,便是你的。”有进步肯定要奖励,没什么比田产银子更让人有安全感,尤其是贾环这样的出身与经历。
果然,一听不光有精神奖励还有物质奖励,贾环激动坏了,嚷道:“我一定要中秀才。”
“不急,你还小,二十岁前能中都不晚。”宝玉笑眯眯的道,“把基础打结实,将来也好考举人,那时候奖励更多。”
“要是考中进士,岂非比举人还要多?”贾环也是有雄心的,一双凤眼灵光闪动,耀如星辰。
宝玉还从未见过这小子如此振奋的模样,一洗往日猥琐,如同破茧成蝶。
“当然。只要你愿意考,哥哥都支持。”
贾环没有爵位可继承,蒙荫也没机会,科举入仕是最好的出路。
这小子先是兴奋,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有些迟疑。
宝玉了然:“别担心太太。我会和她说,你的精力主要放在课业上,相信祖宗也不愿意耽误你读书。”
贾环小心机不少,如此表现为的就是借宝玉的矛攻王夫人的盾,借力打力,解除后患。在宅斗的环境看多了,小手段随手拈来。
宝玉不是不明白,不过是看他年纪小,自保能力不高,没有纠正罢了。
他不常在家,鞭长莫及,万一这孩子惹了王夫人,只能吃苦头,反倒不如耍心机应付过去现实。
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将来走仕途,再用宅斗手段,便会失之光明磊落与大气,却是宝玉要下工夫调教纠正的。
“学里现下如何?”宝玉又问族人情况。
贾环有不少话说:“考中秀才的几个安排到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里去了,混的还可以,一直说要来谢哥呢。”
“和我一批考取童生的比上回多了一倍,都高兴坏了。不过那些不认真的屁股也被打烂了,哈哈哈哈。”
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宝玉笑骂一句顺便敲打:“谦虚些。你这才起步,离终点尚远,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
“恩恩。”贾环随口答应着,一看就没上心。
宝玉无奈摇头,年龄太小,心里只有吃玩和银子。
将贾环安抚好,宝玉便闲了下来,照旧听秋纹念书,搬运气血锻炼身体,练字,画画,写稿。
三天后,刚带着商队返京的薛蟠应邀前往宁国府吃酒。
贾珍下了不少功夫,除了精致美味的吃食外,还请了一班小戏助兴——这厮每次不管请谁的酒,都少不了戏,平时也没看他有多热爱。
丫鬟们端上一道又一道南北口味的美味佳肴,动作行云流水极为娴熟,一看便知训练有素。哪怕戏台上敲锣打鼓,也没受到丝毫影响,全都有条不紊。
嗯,除了嘴巴不严,爱传流言,宁荣二府的下人业务素质还是很专业的。
“哥哥给你洗尘!”一把拉住薛蟠的手,贾珍笑眯眯道。
薛蟠顿时打了个寒颤,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这位珍大爷不是什么好人,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要算计人,他不止一回掉坑里,被算计了泼水似的大把银子。
“嘿嘿。”不知如何应付,只有憨笑。
薛蟠真是如同外号一样是大傻子么?当然不是。来到京中大把撒银分明是没办法的办法。托庇于荣宁二府,不出血没可能,与其被逼着出血不如主动来的大气。再说,撒银子也的确结交了不少人脉,尽管比较低级,名号还是能唬唬人的。
席上还有赖尚荣、冯紫英、陈也俊等人。
“怎么没请宝兄弟?”薛蟠装模作样的看看。
冯紫英几人顿时有些尴尬。
贾珍哈哈一笑:“来,先痛饮三杯为薛兄弟洗尘。”
“京城没有薛兄弟,我等实在寂寞啊。”冯紫英摇头晃脑地应和。
其余众人也忙端起杯子,全都无视了薛蟠的问题。
开场白过后,这些人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停灌酒,不一会,薛蟠便醉眼朦胧。
“珍大哥哥,弟弟不能再喝了,醉了醉了。”他连连摆手,似乎只要趴在桌上就能立刻睡去。
贾珍喝的也不少,脸颊微红,眼眸也有些朦胧。
揽着薛蟠,他温言软语道:“听说弟弟在草原的生意不错,我们几个也想凑一手呢。”
商路是商家的行商机密,不会随便示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入伙。
没有GPS,没有柏油马路,不知一路途经的风土人情,想赚银子难道仅靠嘴巴说大话?
像京城出发前往草原,要知道一路上沿途经过哪些村镇,哪里补给休憩最佳最安全,路上有无山匪。草原辽阔,不见边际,哪些部族友善能做生意,哪些可能会化身马匪拦路抢劫需要避开。
同样的物品,有熟人牵线能卖高价,没人就可能只能保本。消息本身就具有极高的价值。
包括时间管理,都需要精心安排。
一无所知,破财是小事,丢了小命可就是大事了。
翻开各种笔记话本,多少人外出行商乘车、乘船、住宿时露了财被人谋害,暴尸荒野,已然说明此时行商的艰辛。
薛家的商路经过数代耕耘,很成熟。又有润王势力的加入,可以说安全且油水足。
这些人显然闻到了味,猫儿一样围上来,想分一杯羹呢。
薛蟠竭力睁开醉眼,茫然道:“什么?珍大哥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说着,还晃晃脑袋,动作迟钝,好像肩上托的不是头而是块大石。
贾珍笑着摇摇头,冲冯紫英几人道:“你们这酒灌得也太过了,他哪还能拿主意啊。”
冯紫英笑道:“我倒觉得正好。醉了,就什么都能答应,免费口舌。”
陈也俊淡淡道:“正是如此,醒了量他也不敢不认。”
只有赖尚荣踟躇道:“不好吧,这不是乘人之危么?”
贾珍淡淡瞥他一眼,赖尚荣连忙闭上嘴。这里他身份最低,不过撑个抬脚,连建议都没资格提,更别说做主。
刚想开口,贾珍心口忽然传来针扎一般尖锐的痛楚,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像是被撕裂……